“裴公快快免礼!”瞧见裴矩这幅姿态,饶是心中疑惑的李元吉也被吓了一大跳。
上一次见他,也就是半个月前的时候,那时裴矩虽然身体已经不如以前,但也不至于要让人搀扶着才能走路。
而上一次内阁会议的时候,裴矩称病请假,为此自己还特意派去了御医探视一番,而御医给出的答复是久劳成疾,需要静养,于是自己便派人送了些名贵的补品过去,因为太忙,或者说是忙着偷闲,自己也就忘了这事。
见状,李元吉连忙从书桌后方走出,亲自搀扶着裴矩在刚刚铺好垫子的椅子上坐下,而他自己则是就近坐在了隔壁的椅子上。
裴矩身体如此虚弱,连说话都只能轻声的说,李元吉对其印象不错,即使要坚守帝王形象,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
“陛下万万不可……”见到李元吉坐在了自己的下座,裴矩惊讶的连忙站起。
礼仪,在中原王朝可是重中之重,饶是李元吉再怎么体恤自己,那也要坐在自己的上手,这是最基本的君臣礼仪。
李元吉敢忽视这些,裴矩却不敢倚老卖老。
“裴公莫说这些虚虚假假的东西了,朕心里都知道。”实际上瞧见裴矩的那一刻,李元吉就猜出了裴矩此次入朝的目的,虽心有不舍,但却不得不如此,只能暗暗的叹着气,岁月可真是不饶人呐。
“老臣今生有幸,能辅佐陛下治理江山社稷,虽未出太大的力气,但也见证了一个伟大时代的诞生,臣不枉此生也。”或许是真的没力气了,在李元吉说出那番话之后,裴矩也就没有继续礼让,但对于李元吉,这两年却是打心底里的佩服。
虽然有时候也让人埋怨不断,比如说下面的人一个个忙的要死,皇帝却闲的要死,这很不公平。
但不管皇帝怎么闲,至少不像以往的那些昏君那样不干正事,或者乱来。
这些时日不断的回忆着这两年来的一切,让人能看到希望,虽然累,但却很充实,此刻裴矩真的希望能在多活几年,可有些事情,只有自己才知道,神色暗暗有些沉闷,双眼也渐渐的有些空洞道:“只是,近日臣的身体愈来愈差,时常酣睡不起,甚至连行走也都有些困难,臣能感觉的到,臣的时日不多了,心中固有遗憾,可却也不得不前来与陛下辞别。”
“户部的事情,可暂时交给其他人,裴公这些日子在家静养便是,朕还等着裴公回来主持户部呢!”基本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的李元吉,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说,反正打心底里,他是不希望裴矩辞官。
但有些事情,却真的由不得自己。
自己是皇帝又能怎样?能让一个八十三岁的老人,活到一百岁吗?
纵然舍不得,可在生老病死面前,皇帝也只能跟个普通人一样,束手无策。
“老臣……”裴矩隐隐的有些激动,人活这一辈子,能得到皇帝如此的信任,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至少目前这个结果,裴矩觉得自己这一生是值的,只可惜来的有些晚,在没有见到最想见到的画面的时候,自己就不得不离开。
“老臣虽以年迈,但心中可并不糊涂,深知陛下为户部的将来担忧,这些时日臣也总是考虑着这件事情,查阅了大量的官吏资料,现陕东道行台民部尚书皇甫无逸很适合主持民部。”
“朕会着重考虑的!”李元吉点了点头。
对于皇甫无逸,自己并不陌生,至少因为自己那个二百五舅舅窦琎而熟悉。
皇甫无逸与李渊是同学,深得李渊信任,后被派往蜀地治理,在皇甫无逸的治理下,蜀地终得安稳,百姓可家家夜不闭户。
但却因为种种原因,皇甫无逸或许自带被阴的属性,一生中数次造人陷害,但最终也都化险为夷。
而皇甫无逸有治理蜀地的经验,也有陕东道行台民部尚书的经验,两者相结合,很适合当下的民部。
李元吉不是真的找不到人来接班户部,而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之前则是忽略了皇甫无逸,或者说两者相比,在关键的时刻,李元吉更相信比较熟悉的裴矩。
但是现在已经没得选了,在官员的任命方面,皇帝有皇帝的用人标准,但在某些时候也会参考大臣们的推荐。
毕竟皇帝不是万能的,就好比现在的李元吉,若是之前就想起了远在蜀地的皇甫无逸,也就不会让裴矩继续抱病主持户部这么久了。
但之前的暖心话已经说出来了,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这边人刚走,那边就把皇甫无逸召回来。
这样岂不是显的自己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虽然没人敢说,但李元吉觉得自己都会鄙视自己。
在内侍的搀扶下,裴矩艰难的往回走着,就连迈过大殿的门槛,也都需要内侍去帮忙。
一时间,李元吉也是颇有感触,岁月不饶人,时光不饶人呐……
“去把朕的车驾拉过来,送裴公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