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闻言, 咬着筷子呆了。
他不由出声提醒顾南星:“老师,现在是周末。而且——”顿了顿, 宋观继续道,“我们是在约会。”
顾南星听了淡淡道:“我晓得啊。但这有冲突吗?”
话到这个份上, 要不要补课还由得了他?
宋观心中安慰自己说,不就是补课么,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根本不是什么需要害怕的事情。
然而他想错了。
小顾老师在旁全程监工他复习知识点,而且尤其认真,宋观一个不留神, 小顾老师那在实验室里的“凶恶”嘴脸就会显露出来。
“你是猪吗!这都能记错?!”
“你能不能认真点!这个方程式你从上面往下抄都能抄错!你是不是瞎?!”
“你脑子里装的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这样都能错?!”
……
宋观被骂了一个晚上, 已经木然, 等顾南星让他去洗澡时,他满脑子都是知识点, 头晕脑胀的,顾南星让他去他也就直接去了。洗完之后现浴室里没有毛巾,而且他来这边根本也没带换洗的衣服。于是他带着一身水,踩着地面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走到浴室门口开了一道缝:“小顾老师?”
顾南星的声音从隔壁房间清晰传来:“怎么了?”
得知宋观没有毛巾和睡衣, 顾南星带着小机器过来送衣服。宋观从门缝里抓过小机器人手里的浴袍一穿就出来了,顾南星不免提醒他:“内裤没穿。”
宋观不是很在意:“一会儿吧。”
然后顾南星看到地上宋观弄出来的水迹, 如同水鬼横行过一样,他不禁皱了下眉:“到处都是水,你怎么跟只小狗洗澡一样。”
似乎很有点嫌弃。
宋观察觉到了, 靠着门框回呛说:“小顾老师亲人的时候,也跟小狗一样喜欢咬人。”
顾南星一怔,扭开脸,但他意识到自己的躲避行为之后,又立刻将脸转回来,声音无意识地沉了一个度:“调戏我?”
言下之意是,你居然敢调戏我?
宋观看顾南星好像有一点恼羞的迹象,想着对方之前被自己背不出知识点给气到要打人,也没再火上浇油,只摇头否认,然后拽过小机器人手里的内裤。他也没想过这条内裤可能是对方以前穿过的,因为完全不在意,问都没问。只是往外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老师,我今天睡哪儿?”
指挥小机器人去清理地上水渍的顾南星,头也不抬的,他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回道:“家里只有一张床,当然是和我睡。”
然后他们就一起睡了一个晚上。
盖棉被纯睡觉的那种。
谁能想到他们两个血气方刚的男孩子居然真的盖棉被纯睡觉啊。
宋观也没想到。
从决定留在顾南星家里住一晚开始,如果说宋观完全没做好会生点什么的心理准备,那也真的是太“甲醇”了。
但一个晚上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了,连一咪咪的不和谐都没有。
就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宋观现自己侧身背对着顾南星,而顾南星人贴着他的背,手也大刺刺地伸过来搂着他的腰,一副把他当□□玩偶的架势。
宋观原来是打算在顾南星家里吃完早饭就走的,没想到又被顾南星拦住了。
顾南星:“昨天课都没补完,你也好意思走?”
宋观这回是真的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一场约会居然变成自己周末双日份的补课大礼包,真是谈恋爱找谁都不要找自己老师啊朋友们。
一声不吭地又被补了一上午的课,中午吃饭的时候,宋观整个人都好像变成了一条被烈日曝晒后所得的水分缺失水母干。他一边划划重点解题一边安慰自己,不管怎样,一切都还是充满希望的,因为不管怎么说,这一切迟早有结束的一日。
对比昨日,顾南星今日的脾气倒是好了不少,反正没那么暴躁,但不知道是不是被宋观的“木头脑袋”给气饱了,所以才懒得脾气。只是下午宋观想要溜走的时候,顾南星把人按在沙上。
宋观补课正补得要吐血,他心想这回说什么都要溜走。所以被顾南星这么按在沙上的时候,宋观也只是十分坚定地说道:“老师,我真的是要走了。”
而顾南星仔细地打量着宋观的神色,眼见宋观一副打定主意要跑路的样子,他态度突然软化下来:“我不想你走,不走好不好?”说完顿了顿,还豁出色相地低头亲了亲宋观的鼻尖,再加上因为软化的态度,平日里那冷厉的棱角都收起来,顾南星的眸光软得简直能滴出水来。
宋观是现了,顾南星这人,一旦别有所图,就会撒娇。也不知道怎么养成的这小破习惯,料想应该是在原主老爹身上,而且当是屡试不爽,所以才这么胆大妄为。
可就算知道这是对方一个哄骗的手段又有什么用。他偏偏就是吃这套。一看到对方这张脸配上这个神情,他还能说“不”吗?宋观低声说了一句“我不走”,这话说的声音很低,顾南星没太听清,所以“嗯”了一声,音调是第二声的上扬音,带一点疑问的意思。宋观听了之后便仰起脸,他捧住顾南星的脸重新回复了一遍:“我不走。你不想我走,我就哪里都不去。”
这下轮到顾南星愣了。他突然就觉得很不自在,因为宋观说的太郑重了,以至于让他有一种错觉,好像这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通过他跟别的其他什么人说的。
不走自然留在这里就又是一通补课。宋观补课一个周末的结果就是,他把顾南星家里一整本白本都写满了。当他拎着这本本子跟顾老师展示成果时,小顾老师一脸冷漠地打击宋观:“如果我每道题都错个三次以上,我也能。”
宋观想了想双方巨大的实力差距,的确没办法反驳,于是老实闭嘴。
有这么个开头,此后宋观每个周末都是在顾南星家里补课度过的。当然在顾老师的监管下,宋观的确进步飞速,第二次阶段性考察相当轻松就过了。为表庆祝,陆嘉明说不如叫上霍小前辈,他们三个人晚上一起吃一顿。因为不是周末,工作日宋观和顾南星私底下是不见面的,所以宋观就说好啊,他们三个人勾肩搭背出去闹了个通宵。
也是喝得多了,宋观喝到断片,醒来之后现自己在顾南星家里,他很迷茫。不过他大脑此时几乎停止运作,也没多想,只是头痛欲裂地爬起来去了趟卫生间,然后又问家里的小机器人讨了点水喝,跟着又倒回去睡了。
再次醒来是被顾南星摇醒的。
“怎么还睡。”顾南星掐住宋观的脸,“这都睡多久了?”
宋观迷迷糊糊爬起来,他坐在床上呆了半晌,嘴唇很干,他下意识舔了一下,然后说:“想喝水。”
顾南星看到他这个小动作,忍不住低头凑近了一点。两人嘴唇几乎相贴,可是在真的就快要触碰上的时候,他突然调转开脸了:“喝什么喝,先起来洗脸。”
宋观“嗯”了一声,慢吞吞地爬下床。
感觉脚踩在云里,洗完脸之后他跟着顾南星去吃晚饭,整个过程里宋观还是觉得头很疼,并且伴随想呕吐的欲/望,反正他什么都吃不下,于是最后饭没吃几颗,倒是喝了不少汤。
顾南星问他:“感觉很难受?”
宋观点头。
顾南星说:“我看看家里有什么药。”
宋观注意到顾南星有一个抽屉全放的是药,每一类要都各自放在不同的大盒子里,其中最大的一个盒子上头写着“安眠药”。他走过去,低头打量:“安眠药啊。”
顾南星推了他一把:“别捣乱,去旁边待着。”
其实顾南星这一推真的没用多少劲,但是宿醉的宋观又是真的没什么力气,属于一推就倒的那种,只见顾南星这样一推,宋观直接“咕咚”一声倒地在地上砸出好大动静。顾南星吓了一跳,俯身过去看宋观怎么了,然后被宋观用脚勾住了腰。
其后生一切实在是一笔糊涂账。
顾南星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至少这并非他今日计划之中的事。他看着宋观的脸,想起今日早上被通知去领人的场景,那会儿真是一肚子的火。霍子衡、陆嘉明、宋观三个人昨日喝到烂醉闹事,然后被机器人警察拘留了,其他两个已经被各自的家人给领走,独留了宋观一个人没人要,于是机器人警察连通了宋观的登录器,给通讯录上的特别关联组员了通知让人来认领。他顾南星是其中一个,因为到的最早,也没人和他抢,他签了字把人抱着领走了。
丢到车里时,这个醉鬼睁开眼睛醒了一回。顾南星没照顾过醉鬼,也不知道其他醉鬼们醉了的时候都是个什么反应,反正跟前这个醉鬼一直拉着他的衣服不放。他一时觉得好烦,觉得醉鬼真是天底下最不可理喻的生物了。顾南星很不耐地说:“放手。”宋观不松手,只是扯着他的衣服问:“你去哪?”顾南星冷着脸道:“回实验室。”他这样说着,现宋观还是不肯松手,便低头去掰对方的手指。可是对方抓得很死,他只好吃力地去掰对方的手指,然而还没怎么用力,他忽然听到一声哭音。
顾南星有点吃惊,抬起头去看,就看到那个醉鬼哭得脸上全是眼泪。他一时愣住,不由问:“你哭什么?”醉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不要走。”可能是对方哭得太惨了,顾南星愣怔了一会儿,说:“好,我不走。”
得了他这一句话,醉鬼终于镇定了点,然而仰起头看向他的面上依然全是眼泪,那些泪水顺着眼角一直一直地往两鬓的头里渗透。顾南星现宋观脸上并没有伤心之类的神色,只是一直一直哭,那是毫无保留的,真正意义上的痛哭。
他不喜欢这样。不喜欢宋观这样的反应。这种彻底失去自控的表现,人为什么不能一直自控?
而这个问题此刻也要问自己了。
为什么不能自控?
混乱的情/事,一切都太无序了,他讨厌这样。被进入的时候他觉得很疼,顾南星心想,宋观课研题目做不好,生物物理还学得这样糟糕,脑子不太好使,连这种事情也根本不过关,自己和他在一起,真的是亏了。
他一边皱眉这样想着,一边努力放松自己的身体。只是他也说不上到底是因为什么,可能只是单纯的因为身体原始反应的涌现,但他的确现在特别想吻一下对方,不是平日里带某种目的的亲吻,就只是单单独独完完整整的一个。他这样想着,半侧过身子用手臂搂住了对方的脖颈用力下压,嘴唇接触的时候,顾南星总觉得一切反了,尤其是看到对方的眼神,他总觉得应该是自己进入了对方,而不是对方在上他。
这个怪异的认知感越来越强烈,直至最末这一场风月结束,心里那种感觉偏偏更强烈了。他全程身体上就没获得什么可以称得上愉快的感受,后颈被人很轻地咬了一口,跟着顾南星听到非常清楚的一声:“诺亚……”
诺亚?
顾南星模模糊糊地在心里跟着重复念了一遍这两个字,他听见宋观说:“……不要走。”
如同数九寒天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
顾南星怔了半天,后知后觉地才晓得要生气。他一脚把身上的人用力踹下去,脸色阴沉的就像是要择人而噬的恶鬼:“宋观你给我说清楚!诺亚是谁?!”
***
如果要说什么酒醉之后什么都不记得的话……那未免也太自欺欺人了。
事实上宋观是记得的。
虽说不是每一个小细节都清楚记得,但大致怎么回事他还是全都有印象的好吗。
酒后闹事,看到顾南星哭成傻逼,被对方从机器人警察那儿提拎出来之后一直娘炮地扯着人不放,再之后什么酒后X性,还喊错名字之类的……
他越想越觉得头有点痛,以至于很想撞墙。
如此狗血用“倾盆”二字已是不足以来形容宋观直面这一段冲击的内心感觉,这他妈哪是倾盆,这他妈是“一卡车”好吗!
而创作出如此狗血“杰作”的人,还就是自己本人,宋观有点想去死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