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这般模样,似平地生花,只是神色冷淡极了,宛如冻雪初临。
小猫化成的人形模样,皮肤是真的白,没有一点血色,像是冰雪雕砌。
宋观还震惊着,只是全身没一点力气,灵力大失,他站都站不稳了,直接软倒。偏偏他因身子骨缩小,原本合身的衣服全都变得不合身,如今这么哗啦滑下来,只有一只袖子还挂在他手上。宋观现在再这么一跌,扑向的自然是小猫,而小猫刚化形,当然不可能穿什么衣服,于是两人近乎赤身裸/体地搂做一团,这姿态从外看着,着实不太庄重。
宋观瞧不见自己模样,只知道自己变小了,对面的小猫化成的人形,却是比其本来该有的模样要年长好些。那是介于少年人和成年人之间的姿态,只是面上神色带好几分稚气,综合一起来看,全然叫人辨不清年岁。
而他此刻跌的位置,好巧不巧,脸就这么贴在对方的心口处。耳边传来的心跳声一声声鲜明的,宋观灵力大失,一时晕得厉害,他企图起身,结果人没自个儿站起来,反倒是晕得更厉害了,眼前飘忽的黑影一重叠着一重,他眼一闭,算是彻底昏了过去。
坑爹。
他想,先前只是在窗台底下备了捕鼠夹,到底还是便宜鸦九君了。
宋观这一昏,昏得很有些半睡不醒。
意识的浮浮沉沉里,他做了一个梦。
这梦是关于前尘往事,而这往事是被一张似曾认识的面孔所勾起来的零碎往事,全然模糊,因为本身记忆并不深刻,所以只得一点零星片段。
比如枝头树影晃动,而树底下有一人走过,那人黑长得一直垂直脚踝,一身白衣,他在枝头往下看着,那人目光冷冷地对视上来,且周身燃起赤火,火势熊熊,然而片刻之后,却莫名猝然转为幽冷蓝焰。
又比如一座怎么也绕不出去的山头里,有一只面目模糊的小兔子,不吃草,吃肉。最后这只吃肉的小兔子,被他喂成了猪一般肥的大兔子。
醒来之后,宋观望着屋顶,动了动,觉自己依然浑身无力,要自己起身还是很困难的。所以他继续躺平,并且平静地在心里骂了一句,他妈的。
现在他知道了,这周目他养大的“龙猫蛋”到底是个什么鬼。
如果他料得不错,他以为的龙还是龙,猫却不是猫了。
应该尊称一句“白虎帝君”才对。
抱着如此认知再去看本周目的大纲,顿时感觉全然不一样。
虽然那一周目的事,宋观记得已经不太清楚,但心里还是有个底的。他当初担的是青龙的这个身份角色,结局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偏偏眼下蛋里孵出的俩娃,一只基本可以确认是白虎,而另一只,竟似那是早就本该不存在的……青龙?
不怪宋观认不出来,他顶着别人壳子,向来不爱照镜,兼之胖蛇又是幼年形态,他哪里知道青龙小时候长什么样?再说当初孵出来的,小龙花色特别具有迷惑性,他能认得出那是有鬼了。
小龙幼年时红彤彤的,然而近十年来药浴不断,身上红色渐退,确然隐约里透出了点青影来。再加之语焉不详模棱两可的大纲背景介绍,宋观觉得,自己这一点猜测,基本不会跑偏的。
龙是青龙,虎是白虎。堂堂四帝君里头的白虎,怎的会灵力尽失,变成一只连化形都要靠旁力借助才能成的幼崽?且还险些被同一个蛋里的小青龙给吞噬了?
是自愿还是被旁人算计?
若说是自愿的话——不可能。
宋观当然还记得当初自己做过什么。
那个时候他隐约感到,这莫名机缘巧合里同自己处了好几百年白虎,似乎对他颇有好感。彼时宋观被一路以来所经历的层出不穷意外给坑怕了,生怕对自己生出好感的白虎做出什么不该有的事情来,所以直接把对方记忆消除……
不过,这举措最后根本没有卵用,他这一点算计抗不过坑爹的天意,任务依然失败,白白浪费了好几千年的时间,简直把当时的他气吐血。
此时想了想大纲里那个身份未被揭晓的攻君,宋观觉得此事多半和这人有关系。
以前的几位神君都死得差不多了,把剩下的扒拉出来看一下,同青龙白虎关系匪浅的,不外乎就是玄武朱雀。再看大纲所言,玄武不太像,那么,看来应该就是朱雀了。
说起朱雀,他好像先前有一个周目,也偶然遇到过?
当时自己是一个山猪精,捡了一只小桃花。
宋观想到这里有点头疼。
忽然感到身旁有人坐下,宋观侧过脸,就看到已经变成人形的鼠剩,啊,不,应该说是白虎帝君才是——就看到白虎帝君坐在他身旁床沿的地方。
这位看着面皮略显稚气的白虎帝君倾了身子,一头长随着这个动作低垂,于是很自然地就这么倾泻下来,扫过宋观的手背。
宋观撩起眼皮看白虎。
两人沉默一阵,白虎轻声开口:“观哥儿,你身体好点了吗?要不要喝水?”
宋观躺着不能动,此时沉着一张老脸,心里转过万千思绪,片刻后,说:“叫爹。”
白虎:“……”
宋观道:“长虫都一直喊我爹,你如今化作人形,而我灵力大失,个子变矮,是当不起你一声‘爹’了吗?”
白虎眼神暗了暗。
随后,他很低地念了一句:“爹。”
宋观心安理得地“嗯”了一声,又开口:“先前鸦九君怎么骗你的?”
白虎闻言,微垂了眼帘:“他——”
一个字后,又顿住。
宋观:“说吧。”
白虎怔然道:“他说亲一下最亲近的人就能成人形了,这世间所有人都是如此。”
什么鬼?
宋观抓住重点,侧看向白虎:“那你是觉得,我偏爱长虫,一直以来对你有失偏颇了?明明可以让你化形,却一直不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