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天人多,得排队等候。
王海宁趁机要求吃冰激凌。
旁边十来米远就有售货的小亭子,陈震北给了钱,俩小的自己去买。
小萱在巴着冰柜找喜欢的冰激凌,王海宁又在看烤肠,他们身边,几对年轻的父母也带着孩子在买东西。
陈震北仰头看向天空。
同样是相爱,只是一男一女和两个男人的区别,那些人可以在阳光下肆意地展示幸福,他和小凌却连躲世界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活着都不被允许。
默默地看着陈震北的视线一直跟着小萱,王敬延无声地摇了摇头。
昨天下午接到猫儿的电话时,他们正在开一个重要的会议,陈震北这个真正的老板难得与会了一次,虽然坐在角落里装路人,但他们几个知道他身份的人心情是很不一样的。
但就猫儿那短短几个字的电话,陈震北立马就心猿意马无心政务了,几分钟后,干脆就没影了。
“这家伙绝对具备最优秀的昏君素质。”王敬延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
王海宁吃了两盒冰激凌,两个烤肠,前面只剩下三个人,终于快轮到他们了。
王海宁要求和小萱一辆车。
快三个月了才找到机会和小萱在一起,陈震北不想放弃任何一点和小萱亲近的机会。
小萱也更愿意和陈震北一辆车,但他又觉得自己大,是哥哥,不能委屈了王海宁。
“投票表决,票多的跟小萱一辆车。”王敬延给出了方案,同时举起右手,“我投你陈叔叔。”
陈震北也举起手:“我投自己一票。”
小萱还没表态,王海宁“哼”地一声翻了个白眼:“稀罕,我要自己一辆车。”
可王海宁看上去太小,人家游乐场工作人员要求家长必须陪同。
于是,王敬延和王海宁跟反脸门神似的坐进了一辆车里。
小萱和陈震北这边亲热的像哥俩儿好。
其实,陈震北不喜欢这种车子,他喜欢以前那种一个座位、大人可以抱着孩子一起开的那种。
临近中午,气温慢慢升高,两个小家伙虽然兴致高昂,但也觉得有点累了。
陈震北提议:“咱们回家吃饭,午休起来凉快了,咱接着来玩。”
“我要吃汉堡。”王海宁抱着瓶芬达说,“巨无霸、鸡翅、薯条我都要吃。”
小萱难得的投了一次反对票:“我已经吃了好几次汉堡了,爸爸说我不能再吃了,让我多吃青菜,要不我就拉不出……”
小家伙觉得后面几个字不应该说出来,就看着三个人瘪了下嘴。
“啊?”王海宁理解了小萱的意思,眨巴眼,“真的,那,那怎么办?“
“叔叔带你们去饭店吃啊。”王敬延说,“走,想去哪家饭店,报上名来。”
“先上车,路上想。”陈震北说着把小萱的墨镜给带上,又给他扣上一定小遮阳帽。
小萱历来心宽,上了车就等着去吃饭了,具体吃什么他不管,只要有爸爸要求的青菜就行。
陈震北的车走在前面,经过永安大街一家大型商场的时候,他拐进了停车场。
“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他对王敬延说,然后牵着小萱下了车。
这一会儿的工夫,王海宁小丫头已经睡着了。
她昨晚上闹的时间太长,今儿早上又被两个不靠谱的叔叔硬从被窝儿里拉起来,小孩子到底坚持不住了。
半个小时后,陈震北和小萱出来了,提着两大袋子各种类别的菜。
重新上路,当车子拐进一条绿荫笼罩的小路时,小萱惊奇地说:“哎?这儿咋跟胖虫儿哥家那儿这么像咧?”
陈震北笑着摸摸他的头,没说话。
小柳巷三排21号。
陈震北买下这里后,院落除了照白刷新和把菜地改成花园,基本没改动,房屋内部的格局却进行了彻底的修改。
堂屋五大间,原来和谭家一样,东西两头是套间,中间是客厅,现在,陈震北把堂屋改成了一个套间卧室和一个特别大的书房,堂屋的客厅功能现在由东厢房的一部分来代替,堂屋成为一个完整的、非常私密的独立空间,。
因为21号是坐南向北的宅子,传统的北方民居出于安全的考虑,房屋后墙上的窗户一般都很小,导致原来堂屋里比较暗。
现在陈震北把南边墙上的窗户全部改成了接近于落地窗的大窗户,窗户的外观和整个房屋原来的风格完全一致。
和21号背对背的那家房屋也都是一层,两家后面又都留有几米宽的空地,中间的距离足以让堂屋一年四季都能照射到阳光,所以现在陈震北的堂屋采光非常好。
东厢房的南头套间依然保留了卧室的功能,中间一间和北头的两间打通,成了一间非常宽敞的客厅。
厢房的南头两间被改造成了厨房和餐厅,中间一间改成了浴室,北头两间是卧室。
王海宁一下车就醒了,和小萱一起在那棵老柿树下玩。
现在的柿子还都是青的,小萱看着却特别亲切,甚至让他想起了爸爸。
他跑过来对陈震北说:“叔叔,我想给俺爸爸打个电话,问他吃饭了没。”
陈震北正在处理刚刚买回来的食材,王敬延笨手笨脚地给他打下手。
闻言,王敬延主动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他有柳凌的传呼号。
传呼出去没一分钟,柳凌的电话就回过来了。
陈震北紧张得削了一半的土豆都掉了,溅了他一身的水。
王敬延打开手机:“柳凌。”
“徳邻哥,有什么事吗?”
王德邻蹲下身子:“哦,早上我们家王海宁差点闹腾死我,我请小萱救场,让他跟我们一起到京都公园的游乐场玩,给海宁做个伴,现在我们一起在一个朋友家准备做饭,小萱想你了,想跟你说话。来小萱,跟爸爸说吧。”
“爸爸,我是小萱。”
“爸爸听出来了,乖,玩得高兴吗?”
“高兴,我今天坐了三次海盗船。”
“真的?羡慕死爸爸了,今儿你肚子又痒了吗?”
“痒了,痒得我一直笑,叔叔的也痒了,他也一直笑。“
“是吗?看来不光爸爸怕痒,别的大人也怕痒呀!”
“就是,不过,我们今儿在碰碰车那里等的时间有点长,没有能玩过山车,叔叔说,睡觉起来我们继续去玩。”
“叔叔如果下午有时间,你们就继续玩,如果叔叔有事,改天爸爸带你去,咱们不给叔叔添麻烦,好吗乖?”
“嗯,我知道。爸爸,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
“那,你饿不饿?叔叔买了好多好东西,要给我们做大米饭,他还给我们蒸了八宝饭,你也过来吃吧?”
“爸爸不饿,而且,爸爸现在是工作时间,小萱和叔叔吃吧,爸爸就不过去了。”
“那好吧,爸爸,下午下班你早点回去哦,我现在都想你了。”
“好的乖,我一下班马上就回家。你在叔叔家要听话啊。”
“嗯。”
“那,再见宝贝,让爸爸和王叔叔再说一句话。”
“好,再见爸爸。
王敬延接过了电话:“柳凌。”
“徳邻哥,小萱怕热,爱出汗,下午气温高,麻烦您让他多喝点水,白开水就行,最好不要让他喝饮料。”
“放心吧,上午小萱一直喝的是绿豆汤,待会儿再给他煮一点,下午带着。”
“那麻烦你了。”
“咱们还客气什么。”
“那就这样,徳邻哥再见。”
“爸爸再见。”小萱对着手机使劲喊了一句。
“宝贝再见。”
看着王德邻合上电话,小萱拉着王海宁就又跑出去玩了。
陈震北沉默了两秒钟,接着削土豆。
王敬延择着芹菜,看着陈震北飞快地把两个土豆削好,然后开始切,动作行云流水,切出来的土豆丝根根都一样粗细,似乎曾经这样切过无数次。
他又看了看周围。
厨房是去年新装修的,和老杨树胡同的厨房一样,不算多豪华,但很实用。
常用的厨房用具一应俱全,高压锅嘶嘶响,里面蒸的是排骨;电饭煲的已经不再冒热气了,应该是米已经好了。
下面是正常的大米,上面一层是超市买回的八宝饭——小萱爱吃的。
这些,是在王敬延手忙脚乱对着一堆食材手足无措的时候,陈震北用几分钟时间就弄好了,然后他开始处理其他食材。
跟罗阳和苏晋相比,王敬延和陈震北认识的时间不算太长。
罗阳和苏晋跟陈震北是真真正正的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
王敬延是在八岁的时候,因为父亲职务升迁,一家人来到京都,和陈震北进入同一所小学。
但王敬延和陈震北之间的友谊和其他两个人是一样的,甚至某些方面,他们更谈得来。
所以,王敬延非常了解陈震北的过去。
他们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并不像外界所认为的那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从出生起便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在基本的生活自理方面,他们甚至比一般家庭的孩子还要严格一点。
但他们肯定不需要自己给自己做饭。
在他们最要好的几个朋友中,陈震北其实是自理能力最差的一个——因为母亲去世得早,哥哥姐姐都对陈震北疼爱有点过度。
尤其是二姐陈忆西,对待陈震北比别人的亲妈还精细,还护短,平日里那么清丽可人的女孩子,一旦有谁惹了陈震北,她立马就变身市井泼妇,苏晋就曾经因为恶作剧把正在学骑自行车的陈震北绊倒,被陈忆西拎着重重的书包又打又骂追了两条街,吓得不敢回家。
大哥陈震东因为比陈震北大近二十岁,生活细节上虽然不如陈忆西周到,但其他事情,事无巨细都会替陈震北打理好。
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陈震北,在认识柳凌之前,至少王敬延是连一个苹果也没见他洗过的,
而现在,这个人从从容容地就能做出一大桌丰盛的饭菜,还是非常适合小孩子吃的。
“想想也是哈,”王敬延靠在料理台上,拿筷子用力打着碗里的鸡蛋,“既没杀人放火,又没□□掳掠,就是两个人性别相同而已,怎么就成了病,成了犯罪了?”
陈震北过来,把他手里的碗拿过去,挑着鸡蛋看了看,把一把葱花和一点剁得非常细碎的姜末放进去,然后开始搅拌:“只是因为不同于大多数,所以便成了罪恶。”
他把搅拌匀的碗放进了一个正好滚开的锅了,盖上盖子。
王敬延说:“姜辣,他们俩可能吃不了。”
“特别碎,吃不出来,”陈震北打开电饭煲,往外端八宝饭,同时对着外面喊了一嗓子,“小萱,宁宁,吃饭啦。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先生开药方,每天吃一点点,对小孩子有好处。”
小萱和王海宁满头大汗跑进来,俩人都是一手的土。
陈震北拉着两个人到水池子跟前洗手。
小萱看着那一盆炖的酥烂的排骨流口水:“啊,一看就可好吃。”
陈震北夹了一块带点脆骨的,吹了几下,然后喂给小萱:“先尝一块试试。”
小萱鼓着脸嚼了两下:“嗯,好吃,比我爸爸做的只差一点点。”
陈震北用勺子搅着八宝饭说:“那明天你还来,叔叔再做一次,肯定就赶上你爸爸了。”
小萱皱着小脸苦恼了一下:“我今儿一天都没见我爸爸,明天想跟他玩啊,要不,叔叔你去我们家做饭吧。”
陈震北揉了一把小萱的头:“以后肯定回去,但明天不行。”
“为什么?”小萱和王海宁同时问,王海宁接着又说了一句,“我明天还想去小萱家玩呢。”
陈震北用个小碗盛了两勺子八宝饭给王海宁:“叔叔明天有事。”
王海宁不接:“我不吃这个,我要吃白米饭。”
“我吃我吃,”小萱伸出手,“叔叔你明天要上班吗?”
“对。”陈震北点点头,“叔叔上班的时间跟别人不太一样,经常得加班。”
“哦,”小萱有点失落,“每次都要上班。”
他还记得以前跟陈震北一起玩的事。
一中午没去公司,王敬延的手机里几十个未接来电,他吃完饭一分钟都没停就走了。
王海宁要求午休时跟小萱一起睡,陈震北肯定不能不答应,所以,他带着两个小的一起睡在南房的大卧室。
小柳巷树多,家家院子里都有没被水泥抹平的土地,所以,此时也有蝉声鸣叫。
两个小家伙累了大半天,躺下一会儿就睡着了。
陈震北看看两个孩子无忧无虑的睡颜,再看看大床对面空荡荡的那半边,轻轻地捂上了眼睛。
下午五点,小萱他们又到了公园,先坐了一趟过山车,然后去水上游乐园,一直玩到八点多。
回到老杨树胡同,已经九点了,柳侠和猫儿把小萱接了回去。
柳凌还没回来。
王敬延调转车头,轻轻摁了下喇叭,大门口的黑色越野车玻璃上闪了一下,那是陈震北在跟他挥手。
王敬延踩下油门走了。
他知道他劝也没有用。
偶尔在柳凌上下班的时候,躲在贴了膜的玻璃后匆匆看他一眼,是陈震北疏解思念唯一的方法。
这个此刻,即便依然隔着好几米的空间和一层厚厚的玻璃,也已经是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