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柳川的玩笑话已经非常婉转,柳长青却还是很不习惯在公共的场合说这种带色的话题,不过他却没有逃避,而是和柳川一样笑呵呵地看着柳侠:“您三哥说哩没错,幺儿,你二十八了,也该想想婚事了。”
柳侠爬起来,气势汹汹地做离家出走状:“我不搁这儿了,我去少林寺当和尚。”
柳魁一把拽住柳侠的裤子:“好了好了孩儿,俺都是跟你说着耍咧,又没逼着你明儿就得娶个媳妇回来,赶紧躺下,大哥给你揉揉肚子,看肚子都快吃崩了。”
柳侠穿的是家居服,松紧带的裤腰,柳魁着急之下这一拽,他的大半拉屁股大都露了出来,他也不管,就怄包地往那里一戳,威胁道:“您说不叫我结婚我就回去,要不我就去当和尚。”
柳魁哭笑不得地站起来,帮他把裤子提好,又把他摁在沙上:“中中中,咱不结婚不生孩儿,就当一辈子快乐哩单身汉,中了吧?”
柳侠很不情愿地趴在沙上,继续释放威胁:“我都结过一回婚了,一点不美,谁要敢再叫我结婚,我就去当和尚。”
柳川盘腿坐在沙上,愁地对柳长青说:“伯啊,二十八了还是个不开窍哩生瓜蛋儿,这可咋弄啊。”
柳长青隔着眼镜片看着柳侠,脸上无波无澜,眼睛里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柳侠到底又在荣泽住了一天,晚上是和柳长青一起睡的,睡的很踏实,没再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然后吃了早饭,就和提前两天已经请了假的肖文忠一起出了。
合同顺利得让人不敢相信,柳侠不但没请客送礼陪酒陪笑,还得到了一顿颇为丰盛的招待。
原来,肖文忠的一个本家姑姑是这个市交通局的二把手,虽然只是本家的堂亲,肖文忠的父亲却是和这个姑姑从小学一直到高中都是同班,比一般的亲兄妹感情还要好。
这位姑姑显然提前从肖文忠那里知道柳侠不少事,见了柳侠就夸他是胆识过人、在这个年头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
这位凭自己的能力得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姑姑见识和情商都很到位,她对柳侠的夸奖既不含一丝巴结结交的意思,也没有手握主动权一方的优越与傲慢,而是前辈对自家后生的朋友的亲切与宽厚,这种态度让柳侠很舒服,同时也表明这个姑姑对肖文忠很重视。
而肖文忠在合同签订后,才委婉但明确地试探柳侠:“你那里还不需要人?”
肖文忠知道柳侠给局外人的工程介绍费是百分之二十,他表示自己愿意按三大队一直以来给业务员的工程提成:1%。其他的待遇和其他人一样,工资和正常的工程奖金。
柳侠当场表示欢迎肖文忠入伙,同时表示,今天签这个工程时,肖文忠还不算他的人,所以他还按百分之二十给肖文忠提成。
肖文忠和柳侠缠了半天嘴,坚决不肯拿那么高的提成,最后柳侠好说歹说,他接受了百分之十。
肖文忠说,这个工程,他本来就是要当投名状的。
中原西南部山区的气温通常比本省平原地区低好几度,入冬后,原城只下过一场雪,这边的山区却已经下了四场了,所以这里的冬季无法开展野外作业,合同约定测绘在七月十号交付,柳侠打算阳历三月中旬开始动工。
肖文忠对三大队看来真是忍无可忍了,和柳侠一起回到荣泽后不足半个小时,他就把停薪留职的申请给递上去了。
柳侠还没来得及离开,正在洗澡呢,就听到外面冯红秀的大嗓门:“啧啧啧啧啧,咱们三大队这真是要完,又走一个又走一个,哎呀,现在这业务科我看也就小肖还有个人样儿,这一走,哎,啧啧啧啧啧……”
柳侠洗完澡刚穿上睡衣,正擦头呢,听到有人敲门,打开一看,付东。
付东一进来就苦笑:“兄弟你这是打算把三大队的墙根儿给挖穿啊!”
柳侠吓得连连摇头:“哥你可不能这么冤枉我,我从没朝咱大队下过手,是肖哥主动找的我。”
付东还是苦笑:“就是这样我才觉得咱们大队是真要不行了,你知道吗?潘队长申请退休了。”
“啊?”柳侠这次是真被吓住了。
潘留成只比马千里大几岁,离退休还远着呢,何况,现在的中国,哪个在位上的人不是恨不得干个千秋万代?想退休的都是底层人员。
潘留成家的老二还在上高中,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他如果退休,奖金就没了,这对他的家庭经济冲击还是蛮大的。
柳侠问付东到底出了什么事。
付东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如果顶头上司再是个小心眼爱翻旧账的,下面的人就没法干了。”
柳侠想到原来潘留成和马千里之间良好的关系,明白了他干不下去的原因。
付东又兴奋地告诉柳侠一个好消息:“你知不知道,丁红亮跟张树宝的小队散伙了?他要求来队里继续上班。”
“为啥?”柳侠问道。
付东说:“俩人这么长时间就接了一个工程,就是道北那个化肥厂新址,丁红亮为了拿到那个工程,报了个低得离谱的价格。
工程结束后,张树宝一算,支付了两个工人的工资后,就剩下不足四千块钱,他一下就和丁红亮吵了起来,最后甩手走人,到现在都快俩月了,张树宝也没和队里任何人联系过。”
柳侠问:“那,丁红亮回来继续上班哩事咋说?”
付东笑:“咱焦队长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当初丁红亮不给他面子非要停薪留职,今天焦队长就不能让他好过,不管谁说情,他都不肯让丁红亮复职。”
柳侠耸耸肩:“这俩革命战友的友谊真经不起考验。”
付东走后,柳侠去院子里搭刚洗的内衣,被三大队几个人看到,纷纷过来和他打招呼,柳侠从他们嘴里又听到一个消息,李吉跃马上就要调走了,去原城总局。
李吉跃走的原因,是南面的几栋家属楼竣工分配,李吉跃居然分了个顶层,李吉跃不服,去找焦福通理论,焦福通一句“这是领导班子综合考量的结果,不是我个人的意见”就把他打了。
柳侠有点伤感,他来到后第一个工程跟的就是李工,李工对他一直很照顾。
柳侠想去看看李吉跃,周彩凤告诉他,李吉跃从办理调动开始,就没再上过班,人一直在原城。
柳侠厌恶焦福通,但三大队如今的境况,柳侠却并没有感到高兴,即便他不能在这里了,他也希望曾经从根本上改变了他经济状况的三大队能够永远繁荣辉煌。
柳侠因为第二天要去原城给猫儿打电话,得再在荣泽停一晚上,晚饭后他去看望岳德胜的时候,在林荫道上和正阴沉着脸训斥女儿的丁红亮走了个碰头。
丁红亮穿着正常的西裤、深色羽绒服和黑皮鞋,因为有风,他疏于打理的头被吹得乱糟糟的,如果不是他训斥孩子的声音,柳侠差点没认出他。
柳侠穿的是圣诞假期去戴维斯先生家的农场时猫儿给他买的牛仔裤、黑色皮夹克和中筒户外运动靴,脖子里还随意围了条大红色的羊绒围巾。
丁红亮第一眼好像也没有认出柳侠,所以柳侠的打扮好像让他惊艳了一下,可当他看清楚柳侠的脸,他马上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抱起孩子就走了。
第二天,柳侠给猫儿打电话时说起这事,猫儿笑着说:“小叔,等我回去,我天天都给你打扮哩跟明星样,气死那鳖儿。”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如果没有,后天一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