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2 / 2)

楚阳娿听完,久久无语。

都说命运弄人,原来有时候弄人的,不是命运,是另一个心怀不轨的人。

楚阳娿猛地爬起来,光着脚丫就往外跑。

“官姐儿,你要去哪儿呀,快回来,别着凉了。”丁嬷嬷拿着衣裳在后面追。

楚阳娿跑到书房外面,敲门:“爹爹,开门爹爹。”

过了好一会,楚域才把门打开,男人皱眉看她:“不是让你自己先睡么?怎么光着脚跑出来了?”

“我就是想跟爹爹睡来着。”楚阳娿抱住男人的腿,小脸埋得低低的,瓮声瓮气地说:“爹爹,让官官陪着你吧。”

楚域闻了闻自己的一身酒气,说:“爹爹一会就过来,你先回去睡。”

“不要,我要陪着爹爹,你明天就要走了,我今天就粘着你了。”

楚域无奈,只好将女儿抱起来,然口气关了房门,进里间把人放在小床上。

“我去洗把脸,你等一会。”他摸了摸楚阳娿的脚,冰凉。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楚阳娿不在意地说:“爹爹想喝酒,就喝吧,其实我也想喝来着,书上说践行就要喝酒呢。只是老太太说女孩子不要喝酒,我便不陪爹爹喝了,我看着爹爹喝。”

男人好笑地揉揉她的头:“不怕爹爹酒臭?”

“爹爹怎么样都是香的。”

楚域也实在不想去洗脸了。

他靠在床上,把楚阳娿抱在怀里,然后用薄被裹着两人,伸了左手拿了酒,开始自饮自酌。

他不说话,楚阳娿也不打扰他,只静静抱着爹爹的腰,然后靠在他身上看他呆。烛火跳跃,父女两人就在这似光明似黑暗中,默默地各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一个睡着,一个醉去。

次日一早,楚域醒了,宿醉之后有些头痛,但他要起程,不得不早起。

一开门,看见萧氏红着眼睛站在门外。

一看到他出来,女人泫然欲泣地问:“夫君,云儿究竟做错了什么?求你告诉我好不好,云儿一定改。”

楚域根本没看她,只呵斥林生:“璎珞轩不准外人进入,我的话你当成耳旁风?”

林生暗暗叫苦,自家爷不让人进书房,可从没说过连璎珞轩也不让进呀。但主子怒,他还能怎么样。只诚惶诚恐地跪下认错:“爷,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这就请太太回去。”

楚域冷哼一声,出去跟老爷子拜别了。

萧氏伤心不已,却不得不流着眼泪离开璎珞轩。

楚域跟父亲以及哥哥拜别之后,将还没睡醒的楚阳娿抱回了静水堂,交给琼嬷嬷和丁嬷嬷,然后亲了亲她的小脸,才起身离开。

萧氏眼巴巴地看着男人出门,好像又回到了那年,那时刚成婚的自己看着爱人离去的背影无计可施,如今又一次重演。

这背影,代表着她接下来的无尽等待和绵绵思念,可现在,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宁愿在他身边,还是让他远去只留思念。

萧氏终究还是没能知道那日丈夫为什么生气,身边的人帮不了她,知道内情的人不敢说,于是,这成了一桩悬案,随着男人的离开被压在了心底。

新冬第一场雪降下来,京城的梅花打起了花苞。

老太太在徐州耽搁了不少时间,终于带信回来,说不久便要回京。

楚家众姐妹的课程时间也有了改变,上午上学的时间被推迟,下午的学习也缩短了两刻钟。

这是惯例,女孩子们不必科考,自然不必那样辛苦。再说过不久,先生们也要告假回家,毕竟靠近年关时,总要与家人在一起准备新年。

楚阳娿没再接到父亲的来信,猜到爹爹在漠北可能居无定所。她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安慰自己一番之后,也不敢打听太多。

期间宁家派了人来,外祖父过寿时接她去宁家住了几日,等外祖父大寿过了才放她回来。

整个京城都进了果冻状态,本以为待冬假之后,这个冬日又可与往年一样炖着汤锅赏雪观梅,谁知宫里又出了事。

原来入冬之后,皇上的身子就越不好,所有人都提心吊胆,肃王甚至搬进了宫,在皇帝病床前打起了地铺。而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人在内宫一角,现了有人烧香做邪的痕迹。

这可非同小可,因为那没烧完的黄纸上,赫然写着当今皇上的生辰八字。

内务府闻风而动,禁卫军也加强了巡视。

在皇宫内院拜神弄鬼,还牵扯到了皇帝,这可不是小事。皇宫里虽然严禁有人搞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心里有鬼的人多了,相信这些的人也就多了。

然而,做这事的是谁?

皇后亲自彻查,查来查去,矛头指向了两人:

一个是原太子贵王,一个是当今太子萧翰敬。

如此一来,牵扯的就大了,皇后不敢私自落,便将此事报告了皇上和太皇太后。

“皇上,此事重大,还是交给大理寺吧。他们都是身份贵重的皇子王胄,万万不可出了差错受了冤屈。”

皇帝瞪着眼睛,想说话,一开口就不住地咳嗽。

皇后青黄寡淡的脸上,没有再多表情。她说:“再者,贵王是我的儿子,作为母亲,我自己相信我的儿子,但旁人未必肯信。若最后查出是太子而不是贵王,旁人只当我以权谋私。为避嫌疑,我还是不插手的好。”

“你……咳咳,罢了,那就交给……咳咳,交给大理寺吧。”

皇上虽暴怒,却还是不愿此事大张旗鼓被传得太过,可他也心有疑虑。现在掌管内宫的是皇后,自己心中偏袒太子,却生怕皇后会偏着贵王,于是皇后的请求,他即便不愿意,却还是答应了。

“你……你还记恨着……咳咳,记恨着阿儒摔断腿,咳咳……伤腿的事?”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皇帝突然就想起了旧事。

他跟皇后,也曾有过相敬如宾,恩爱和睦的时候的。

那时候他硬是顶着压力,连先皇定下的皇后位置都没有给贤妃,而是立了她做皇后。当初他们之间的情谊,不比刘妃差。

然而再好的过去终究抵不过那些沧海桑田,皇后青灯古佛多年,早已失去了敬他爱他的能力。

她的儿子成了瘸子,被夺去了太子之位。她心中的恨意尚未抒,怎么能消匿于无形呢?

只是男人自己时日无多,便奢望能与旧人化解恩怨,可是凭什么?皇后心中好笑,他时日无多,而自己的日子,可还长着呢。

皇后淡漠的脸上,带了一点浅浅的笑容:“皇上哪里话,阿儒他命中有此一劫,也是天意。天意由不得人,我能怪谁呢?”

皇帝闻言,以为她想开了,有些感慨地叹口气,挣扎着说:“朕……咳咳……朕会,会补偿你们母子。”

“那便谢皇上了。”说完为男人掖了掖被角,又道:“皇上累了,歇息吧,臣妾得将此事吩咐下去,还有的忙呢。”

皇帝安心满意地闭眼了。皇后款款出了承光殿,走到广场上,看到一队大雁正排着队从北往南飞。

“这都几月了,雁儿们才飞迁,可是迟了。”她站在原地,抬起头望着那些纷飞的大雁,说:“好在我还不迟呢,阿儒不能做太子,纯儿却不是不能当皇太孙的,他才真正的名正言顺嫡亲嫡脉呢。”

内侍总管远远低迎了上来,行了跪礼说:“皇后娘娘,肃王求见。”

“肃王?他来做什么?”

“王爷说,有要事相商。”

皇后点头,“起驾,回宫。”

“是。”

内侍尖利着嗓子长唱:“皇后娘娘起驾……”

皇后坐在高高的栾座上,由十几名内侍抬起。

不远处,从皇贵妃降为妃子的刘妃半跪在一边,四目相对,火化促闪,很快又归于平静。她们都从她们眼中看到了彼此最讨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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