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的话,将萧氏跟她的‘野种’都抛尸?是连已经离家的楚素阳都不放过?
楚阳娿心惊胆战,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其实相信双胞胎是爹爹的孩子的,她怕爹爹哪天后悔,而且双胞胎就算再有一身的原罪,也罪不至死,尤其还是被父亲处死。
楚阳娿不知所措,一跺脚,跑去对面找楚熠阳。
楚熠阳正呼呼大睡,被楚阳娿叫醒,干脆往里面让了让,让她上床裹被子里。
楚阳娿哪有心情裹被子,她把人全部谴出去,坐在床沿上小声地将刚才听到的话跟弟弟说了。
楚熠阳打个哈欠,问:“那姐姐想怎么样?”
“我就是因为不知道该怎办呀!”
楚熠阳手一甩,将被子搭载了楚阳娿身上,然后一拉,楚阳娿就被裹了进来。
之后,他才又打着哈欠说:“是真是假,都无所谓,爹爹认为她们不是,那她们就不是。”
“可是……”
“你有证据么?”楚熠阳叹口气:“你心软,只想赶走萧氏然后把母亲接回来,对于双胞胎,觉得不管不问就好。可是她们在楚家一天,母亲就没有办法回来。”
“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不管太子再变,她们都是未来皇帝的侄女,皇家的面子,总是要要的。”
楚阳娿沉默半晌,说:“那她们就一定要死吗?”
“爹爹心里有气,官官,你不要去问,也不要去说。爹爹在你面前尤其好面子,你要成全他。”
见楚阳娿不说话,楚熠阳又道:“你想想被萧氏害死的楚怀阳兄弟就好了,同样是双胞胎,为什么别人死得,她们就死不得呢。”
……
萧氏被从璎珞轩抬回了流溪阁,她被丈夫的话刺激的整个人都不清醒了。嘴里一直念念有词,直到被抬回屋子好一会,才看到阴影处坐着的楚佩阳。
“佩儿,你爹爹要杀你,快想办法,想办法,对,对!”萧氏前言不搭后语,拖着不能动弹的双腿在地上爬来爬去。不一会,居然从墙边石头里面找出一个白色小包来。
“你不能死,佩儿你不能死,你是楚家的女儿,是夫君的骨肉……”
楚佩阳一直没有说话,等萧氏爬到她跟前,才听见她的声音。
“母亲,我的父亲究竟是谁?”
……
萧氏愣了好一会,方才着急地说:“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谁在你面洽胡言乱语?是谁?佩儿,你不要听那些人的话,你是夫君的孩子,是安国府四房嫡女,你爹爹是楚域……”
“真的吗?”楚佩阳颤着声音:“母亲,为什么到现在你还不跟我说实话?难怪,难怪你堂堂一国公主,居然以乡君身份下嫁,难怪,难怪这么尊贵的身份,在楚家依旧不受待见。难怪,难怪爹爹看到我跟十三姐姐,就像在看什么蛆虫。母亲,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说呀,我父亲到底是谁?你说!”
“没有谁,你爹爹就是楚域,佩儿,你为什么不相信娘的话?”萧氏一脸悲苦,她心爱的人,看也不看她一眼,更不喜欢她,连她的话也不相信。除了夫君之外,她从未对任何人动心过,为什么他要怀疑她?
萧氏永远也不明白,楚域怀疑她不需要任何理由,因为厌恶,仅此而已。
就连楚佩阳,也不相信她的话了。
抢别人丈夫,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的女人,还有什么做不到呢?
楚佩阳终于正视了心中那股恨意,她恨她,恨眼前这女人,恨这个给予她生命的女人。
她空有公主之身,却给予她这世上最肮脏的血脉。父不详?哈!比她从来不放在眼中的那些庶出子女都还不如。
她的自尊,她的骄傲,她曾经自以为的正义,都因这一身肮脏打的骨血,而让她对自己恶心得作呕。
“我说的是真的佩儿,你爹爹他不相信我,他想要杀了我们。这不行,我还不能死,我还要证明给他看。不能死,不能死。”女人讲白色小包拿出来塞进楚佩阳手里,嘴里不停地说:“我们不能死,这是药,是毒药,是宫里的秘药。佩儿,你有办法,你有办法!你去,你去放到楚阳娿碗里,让她喝下去,喝下去她就中毒了。哈哈哈!夫君那么看重那小贱人,一定会舍不得她死,一定会求我们给解药,到时候我们拿着解药,让他放了我们,放了我们,哈哈哈,快去,快去呀佩儿……”
萧氏激烈地摇晃着楚佩阳的肩膀,催促她。
楚佩阳双眼通红,她死死地瞪着萧氏,轻声说:“你为什么不死?”
“什么?佩儿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还不去死!”楚佩阳突然怒吼:“你去死呀,你为什么不去死!”
“我是你娘!你怎么可以这么跟我说话?”
“我没有娘!我没有一个不知廉耻的娘!你去死,你怎么还不去死!”楚佩阳尖叫着,她想要抓住女人的头颅,想要狠狠地将它磕在地上,想要用自己的双手,狠狠地将她撕裂,想要将她藏匿起来,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可是这个女人,这个无耻的,愚蠢的,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她是她的生母呀。
她不能打她,不能对她做任何事,无论她有多恨,无论她有痛苦。
她只能尖叫着,狠狠抓着自己的手,自己的脖颈,自己的皮肉,将其撕裂抠挖得鲜血淋淋。
最后,她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从屋子里冲了出去。
天色蒙蒙亮,给安国府送蔬果的老农已经进来了,角门被打开,下人们热火朝天地搬运着新鲜的蔬菜和水果。
厨房里热水烧开,白色的蒸汽热腾腾地从屋子里拥挤出来。
厨娘们起个大早,为主子们今日的第一餐做准备。
清晨餐点简单,厨娘和丫鬟们一边忙活,一边说话,间或有几句好笑的,听的人都跟着笑闹起来。
楚佩阳风一般地从小门跑了出去,下人们没看清,看清的几个送菜老农,根本不认识府里的小姐,只当时哪个屋里受了气的丫鬟。
楚佩阳一个人跑到了街上,从高门楚家独揽的国府道,到庶民居住的平安巷。从晨光熹微,到旭日东升,跑了好久,她终于停了下来。
这时候,原本冷清的街道已经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
眼前花花绿绿一团,好像什么都看见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小贩们,官差们,街上嘈杂吵闹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耳膜,可她好像什么都听见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
人群那么热闹,老人,小孩,妇女,青年。各行各业,三五成群。
她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他们都有自己的话要说。
他们在笑在哭,她不明白,为什么全天下的人,过的都那么好,只有自己,只有自己。
她不知道该不该哭,不知道能不能哭。她想不到任何让自己高兴的事,也突然忘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可高兴的事。
茫茫人海,自己算什么呢?
楚佩阳恍恍惚惚地,似乎听到有人喊着火了。然后人群开始拥挤起来,楚佩阳听见哭号声听见悲鸣声,她下意识地转了方向。等她以清醒,已经站在安国府门前了。
这是安国府正门,高门广庭,肃穆威严。
门匾上三个字,笔锋凌厉中正。
安国府,安国府。
她的家,她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突然之间,她失去了靠近它的勇气。
楚佩阳愣愣地站在远处,望着那熟悉不过,也从不以为意的前门石狮,突然现,它是那么遥远。
人群涌动,最后,她终于随波逐流,被涌动的人潮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