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推着青冥的颜色照在朱雀门,古朴的城墙下,皇城兵卒持矛上前交叉,看着过来的马车大喝:“停下!”
领着马车前行的骑士,抛出一枚令牌,后者接过看了眼,侧身拄矛,朝里挥手:“放行——”
那骑士拱手道谢,便领着马车进入城门,把守城门的兵卒纷纷围过来,指指点点视线里远去的马车。
“那马车里坐的是谁?”“是啊,倒是头一次见有人能乘马车进皇宫。”
“回去回去,小心被牙将看到。”
那士卒将他们轰散,被同僚围住还是颇有些得意的,可他哪儿知道车里是什么人,只是看令牌放人罢了。
不过骑马那人应该是宫里的,只是有些眼生,看过来一眼都让人自己像是罪犯被对方审视,眼下回想起来,竟有股毛孔悚然的感觉。
太极殿。
入朝的文武众臣已议了国事,接下来该是问奏,黄巢坐在龙椅上,脸色颇为僵硬,言语也是生硬的与众人说话。
位列臣首的崔璆微微皱眉,皇帝的异样,他隐约有些察觉,出列拱手道:“陛下,可是有身体不适?”
“没有,朕身子好得很。”御阶之上,黄巢捏了捏龙首,目光有些赞许的看去起疑的崔璆,只是余光还是瞄了瞄距离十步,站在御阶下方的那个宦官,正了正脸色,“朕昨日没有睡好,或许是染了风寒。”
其实这是他言外之意,可那边崔璆却是想着没有睡好,大抵是因为耿青的事,便没有再多说,躬身退了回去。
‘崔璆啊......崔璆......你他娘的,倒是表个态,救驾啊!!’
老人几乎瞪圆了眼睛,看着崔璆又退回去,急的脚跟都在不停踏来踏去。
一身黑色雨纹圆领袍衫的身影微微瞥来一眼,九玉仿佛没有看到皇帝的表情,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神色阴沉的扫过周围,袖下素白的手掌,翘起了兰花指,夹着的指尖已有一抹寒芒闪烁。
黄巢连忙收回视线,神态自若的清了清嗓子,便是开口:“自朕起兵反抗暴唐以来,纵横南北,说的难听,被人四处追撵,若非各镇节度使有异心,否则,安有今日之盛举,朕啊,思来想去,难以入眠,大抵是觉得这朝堂,朕的身边还缺真正的肱骨!”
‘肱骨’二字回荡大殿,崔璆眼皮跳了跳,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深吸了口气,微微挺起胸膛,昂起了下巴。
往日之事,无论降臣还是义军中的老人,多是知晓的,此时重新提起,又有皇帝说的后面那句,心里多少猜出了这是要干什么,反应快的,看到挺胸直背的崔璆,难怪今日上朝时,对方笑眯眯的神态,旋即,小心挪步靠近些许,低声恭贺。
“崔相,恭喜。”
就近也有声音跟着附和:“得陛下看重,往后崔相可要提携我等。”
崔璆抿着嘴唇,极力压制嘴角的笑意,模糊的‘嗯’了一声,看着上方还在说话的皇帝,声音缓慢而厚重的传来。
“.......朕昨日想了许多,今日趁着上朝,众卿都在,那便将话说了吧,朕要提携一人,委以重任,好生治理长安!”
话语落下,崔璆身子微微倾了倾,下意识的举步迈了出去,那边停下声音的黄巢挥了下手:“崔相,你作甚?可有事要奏?”
崔璆第二步还没落下,悬在半空,愣愣的看着皇帝,又看去周围望来的戏谑目光,老脸唰的一下红了,连忙回道:“臣无事,就是脚有些麻了。”
御阶一侧,九玉微微点头,殿前宦官领会,不等皇帝开口,一甩拂尘上前,朝外高喧。
“陛下谕,召耿青入殿!”
嘶哑尖锐的声音响彻,黄巢顿时愣住,惊愕的看去距离十步的宦官,之前的话语,都是对方叮嘱的,只是幕后之人眼下揭露,一时间无法将那除了机灵,逢人便是笑脸相迎的小人物跟昨晚的事联系起来。
‘怎么会是他......’
几乎同样的话语从老人口中呢喃出来时,下方的崔璆脸上也有难以说出的不可思议,本能的侧身回头,太极殿外,阳光明媚,照在宫宇、白岩地砖上,是白瓦瓦的一片。
殿外广场,停靠的马车里,耿青踏着脚凳下来,阳光落在他脸上,眯了眯眼睛,望着上方高耸的建筑,有着‘太极殿’的门匾。
他负起双手踩着石阶,周围、侍卫、宦官交织的视线之中,一步,一步走上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