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就不懂了,他们军心已溃,就算数量再多又有何妨,只要到了战场上,还能拿起兵器与我们厮杀的,已经算是难得的精锐了。”
耿青听着他讲一些统兵的事,倒也没有打断,这个关头,确实值得高兴,何况李继岌名义上还是自己的上司,有些脸面是要给足的。
听了一阵,跨过了大半个战场,赵周仪也从前方过来,他满是血,身上甲胄多处破损,披膊在混乱里被劈去了半边,手臂上也露出一条伤口,只做了简单的包扎,便过来与耿青、李继岌说了那边的情况。
“杜让能、韦昭度跑的早,留下两千的俘虏给我们。”
他话里很明显,就是询问该如何处置,其实不光龙虎军中阵,战场各处还有不少投降的龙虎军士兵,正被绳子捆缚羁押到战场边缘等待发落。
“进攻长安,这些俘虏也不用统计,干脆都.......”李继岌望了眼那边正被绳子串在一起的上千道身影,被骑兵抵着长矛蹒跚行走,他话语说到这里,一旁耿青忽然开口。
“就都留下来吧,大家都是汉人,战事结束,就用不着赶尽杀绝,往后做做工作,教导一番,说不得还能用上的。”
经历过一场厮杀,就算不是精锐,也是老兵了,何况这么多青壮,对于古代环境,可都是宝贵的资源,耿青实在下不了狠心,将这些放下兵器投降的人杀绝。
当然,若是威胁到他生命情况,又是另一回事。
“先生这样说,那就留下。”李继岌还有许多仰仗耿青出谋划策的地方,眼下同样也不反对,点了点头,着令骑过去,让士兵将俘虏押到远处,脱去衣甲集体看押起来,“唉,可惜杜让能、韦昭度二人没抓到,这两人可是朝中重臣,若是被俘,长安那边该是震动了。”
想到打败神策军,长安城里的朝廷一帮文武、天子会是如何的表情,李继岌又忍不住兴奋的捏起拳头笑了起来。
“确实如此。”赵周仪看了看他,又瞥了眼耿青,点头附和。
这时有骑兵从东面赶回来,挥舞手臂大叫:“抓到了!抓到了!”
站在战场上的三人回头,那骑兵被引领着过来,下马冲着李继岌、耿青抱拳,随后兴奋的指去后面:“抓到了,杜让能、韦昭度被符都统抓到了,正押过来。”
耿青望去的目光之中,骑兵呼啸,为首的将来,背负八柄短矛,身后排开的几个骑卒当中,有两人被横放马背上不停挣扎。
“哈哈,留后,符道昭不辱使命,人抓来了——”
符道昭率先下马,恭敬的抱拳一圈,方才抬手让部下将俘虏带过来,两人俱是朝中重臣,眼光自是高上一等的,过来时,将脸偏开不看,便被士兵用长矛打在膝盖窝,吃痛的跪了下去。
“把他俩拉下去杀了,给皇帝送去。”李继岌不喜这种态度,尤其打了胜仗后,再不想被人看轻,挥手说出这句话时,耿青从后面过来:“先不忙。”
他笑眯眯的在李继岌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后者点头,这才垂下手,“那就交给先生了。”便带上兵卒去了战场其他地方处理战后的事来。
“二位,在下耿青,在长安时,二位想必也听过我的名字。”
耿青踩着地上血水,笑眯眯上前拱了拱手,“这场仗打的殊为不易,两位的能力在下看到了,与其充作皇帝的棋子,不如一道随我们清君侧如何?”
在两人面前蹲下来,耿青挥了挥手,让人将杜让能、韦昭度身上捆缚的绳子解开,说起一些古里古怪的话来。
此时的战斗已经进入尾声,距离这边的南北数里之外的战场,天兴军、神武军、羽林军尚没有溃败,然而接到主战场失利的消息,不得不后撤回长安,一旦被围困,就步龙虎军后尘了。
又爆发两场小规模的战斗,伤亡百余人后,直到夜色降下,三支兵马这才安全撤出锋线,再没有追兵了。
夜幕之中,清月挂在山巅,龙骧军士气溃丧,偃旗息鼓的坐在马背上,走在撤往长安的路上,李顺节脸上已经做过简单包扎,脑袋裹了两圈绷带。
鲜血染红了绷带还在渗出来,他脸色冰冷,捏紧戟杆,想不透为何有这样的失利。
这一路上,他将溃散的龙骧军重新聚集起来,万余骑,就剩五千,其中重骑只有四百多人,重具大半丢失,这样的败绩,有些无颜回长安见天子了。
“不过折去一阵,胜败尚未定论,诸位,我们到长安,再跟他们打过!”
夜风里,李顺节看向身边的指挥使,后者诸人点头,只是为这场仗感到一些惋惜,不久之后,籍着夜色,返回长安,同时也派出信使连夜将消息带去城中。
.......
消息还未过来,此刻的皇宫,天子李晔看着一张纸条,脸上没有任何喜怒,随后将纸条捏在手心,负去身后。
“哼......王重荣这个时候跑来,这不是向朕邀功?传朕的旨意给他,既然带兵来了,就来长安好生待着,陪朕在宫里聊聊家常,等神策军得胜消息便可。”
看着外面夜色,李晔踌躇满志捏了捏拳头。
可不久之后,信使入城来到皇宫,看着满身血污,脸色苍白的龙骧军令骑,李晔睁大眼睛,怔了许久都未出声,微微垂着眼帘,挥了下手,让那士兵下去好生歇息,周围侍卫过来,他站在那里没有理会。
灯影中,皇帝负着手,龙袍有些微微颤抖着,紧闭的双唇,有着‘咔’的轻微声从喉间艰难挤出,眼眶都红了起来。
嘭!
李晔一拳砸在了殿中龙柱,侍卫、宦官垂下脑袋,不敢说话。
过得许久,皇帝的声音响起来。
“王重荣不是来勤王救驾吗?拟旨,让他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