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先生,咱们先从这边看……”
韩跃扶着颜师古慢慢而行,既然老头别有目的,那么韩跃就敞开了让他观察,反正自己开店铺本就开在明处,压根就没想着隐藏居心。
李世民等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后也都跟上了游逛的不乏。
颜老头走了几步忽然回头,伸手向那个褴褛汉子颤巍巍一招,笑呵呵道:“背着你的媳妇跟上来……”
众人目光一闪,韩跃有些汗颜道:“还是老先生想的周到,学生差点忘了这对夫妻。看来做善事必须自本心,我的本心尚不够纯正。”
颜师古看他一眼,笑呵呵摇头道:“不要蒙骗老头,你其实一直记着。”
韩跃嘿了一声,扶着老人不肯接茬。
那对夫妇还是站在原地踟躇,褴褛汉子很想跟上去,但他媳妇却使劲搂他脖子阻拦,这女子性格善良,生怕自己会传染别人。
颜师古呵呵一笑,再次招手道:“过来吧,没事。你妻子本就以手帕遮嘴,即便咳嗽也很难飞溅唾沫,现在整个广场全是烈酒,更加不虞传染之事。快快跟着过来,今天的机会可不多……”
老头说话很慢,刻意把‘机会’两个字咬的很重,韩跃一脸若有所思,忽然小心翼翼试探颜师古,低声道:“老先生认识这对夫妻?”
颜师古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颤巍巍看向天空,黯然道:“长安郊外,有肺痨庄,天下各城,皆有肺痨庄!老夫别的地方没去过,但是长安的肺痨庄每年都去。”
老头陡然长叹一声,落泪道:“人间惨事啊,家家骨瘦如柴,日日卧床呕血,邻人惊恐而不敢见,宛如鬼魅躲避惊慌!”
他看了一眼韩跃,悲戚道:“人若不能活在阳光底下,就算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娃娃,这事你得好好想想办法……”
韩跃目光怔,喃喃道:“肺痨庄?”
他如今虽然位高权重,手中也掌控一只暗谍,表面看来大唐的大事小情全都知道,但是这个肺痨庄他还真是次听说。
后面李承乾看了李世民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凑到韩跃身边,干咳解释道:“大哥您不曾在朝堂监国,所以有些琐碎政务难免疏忽,这个肺痨庄历朝历代都有,乃是朝廷专门划地建设的庄子,用来…用来……”
他忽然期期艾艾不愿意往下说。
韩跃心中一动,郑重问道:“说下去,这庄子用来干什么?”
李承乾垂着脑袋,小声道:“凡是患有肺痨者,一律驱赶肺痨庄。其实不止肺痨,其它传染之疾也要进去。”
“我明白了,原来是隔离村……”韩跃点了点头,沉吟说了一句。
他陡然想起刚才李承乾所说的一个字眼,忍不住惊讶转身,质问道:“你刚才说的是驱赶?”
驱赶这个词带有强制性,在后世人权达的时候尚且要用强,在大唐时代恐怕更加不讲理,估摸这个驱赶只是一种弱化的形容,实际情况恐怕是用刀枪强逼。
李承乾咽了口唾沫,讪讪道:“有些人不愿意进去,只好采用强制办法,死一个人总好过死一个城市的人。大哥您不要生气,历朝历代都是这么做的,此例并非大唐先有,春秋时期就存在肺痨庄。”
这货虽然不靠谱,毕竟当过五年监国太子,如今对政事娓娓道来,不免让周围众人刮目相看。
韩跃一脸若有所思,喃喃道:“既然是朝廷强制,想必看管很严……”
他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转头对颜师古试探道:“老先生,这对夫妻是您弄出来的吧?”
既然是朝廷的肺痨庄,肯定要设置监管,这对夫妻能出现在长安城内,不用说也是有人给予了方便,联想一下颜老头的种种表现,韩跃再傻也能猜出是老头动了手脚。
果然颜师古并不隐瞒,直言不讳道:“娃娃猜的没错,正是老朽拉了一把。”
老头忽然轻叹一声,回身指了指远远跟着的那对夫妻,特别介绍褴褛汉子道:“你不要看他现在落魄,此子乃吾生平最得意弟子,他自幼饱读各种诗书,三十岁已算大儒。可惜眷恋妻子病患,五年前甘心情愿陪妻子住进肺痨庄……”
“难怪!”
韩跃点了点头,微笑道:“学生先前就觉得这位师兄言辞缜密,感觉不是个普通农夫。我见他虽然性格胆怯甚微,那是因为饱受生活压迫的原因,不过人的灵性和底蕴不能磨灭,这位师兄说话条理分明。”
颜师古仰天一声叹,远远对汉子招了招手,道:“你听到没有,当世最才华横溢的殿下在夸你。”
褴褛汉子弯了弯腰,涩声道:“徒儿现在不在乎名声,我只想拿折扣劵换点钱财!”
他单手拖着背上妻子,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沓折扣券,羞愧看着韩跃道:“殿下,能不能施舍一些……”
这话说的消沉无比,语气让人一阵悲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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