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杨涛说得漂亮,但在场的可都是人精,当然有不相信的。
副丞相钟昶便皱起了眉头,问道:“两湖区域呢?”
杨涛声音一顿,“两湖区域本来的负担就大,西北三省和广西每年都必须要他们的粮食去救命,他们自己本身这几年频繁遭受水灾,本来有超过两千万石存粮,也在各次的赈灾、修缮河道等方面,用得差不多了。
这一次云梦泽三十万人受灾,如果没有江南押送来的粮食和物资,恐怕会引发灾荒千里的景象。”
“你的意思实际上这次最麻烦的,还是在两湖地区?”钟昶道。
“是的。”杨涛苦笑道:“他们每年都要承担广西、京畿和西北的粮食供应,之前能存两千万石已经很不错了,现在是真的没办法再变粮食出来了。”
“再从江南调集粮食可行吗?我记得江南一直以来存粮都超过了五千万石的。”
“不行。”
这次说话的是南宫忌,身为副相,他本身就是户部出身,如今协调的也是户部:“江南每年负责福建和广东的粮食,前年多拿了一千五百万石给广东水灾,去年又多征了一千万救援福建的台风灾害。今年又调了给两湖一次,手里存粮几乎只剩下了三千万石,他们即便是再称为鱼米之乡,也不能无休止的消耗。
况且这一次受灾的是山东,山东还得承担东北长城防线的粮食供应,现在山东不行了,不也得靠江南来应援吗?江南不留够足够的粮食,东北出了问题,谁来担当责任。”
大家听得连连点头。
景和帝也是。
江南总督刘少龄固然是天下一等一的能臣,把江南治理得天下无双,但不能一直指着江南薅羊毛,不给江南留点元气啊。
钟昶只能再换一个地方:“那四川呢?”
四川号称天府之国,也是历来西南的重大粮仓之一。
这下轮到了曹仪摇头:“四川担负着西南地区三省的粮食安全,西康和贵州粮食向来都短缺,天灾人祸连连。想要稳定西南边疆,四川哪怕是有粮食,也不能调集。”
“如此来说,该从哪里调粮?”景和帝还是问杨涛。
“微臣有两个步骤。”杨涛道:“第一是直接从丘县和考县粮仓调粮,先调集一千万石做准备;第二是积极的收购民间粮食,以便帝京府和西北地区的粮食安全供应储备。”
“不行!”
四个丞相之中唯一没开腔的副相马浩秋站出来否决:“京畿地区的存粮,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动!我们这里不仅仅有皇上,有六部官吏,更重要的是,我们这里还有禁军九卫和他们的家人!他们是大康朝的底线,万万不能有半点闪失和意外。”
对于这一点,一向强硬的钟昶,倒是表示了赞同:“我也不赞同动用京畿地区的存粮。不过杨侍郎的第二条法子,却是可以用的。江南是全国最膏肥之地,这些年基本没有受过灾害,民间存粮极多,我们可以多买一些来备用。”
“这个时候买粮……”
户部尚书王飞腾一阵摇头:“那是送上去让人宰啊!”
景和帝紧皱眉头。
从江南大批量的购粮,就和在京畿地区控制粮价有着本质的区别。
京畿地区的粮商们是不得不卖粮食,买了又卖,卖了又买,从而不断的周转来赚钱。
既然有经营行为,那么就肯定要收到官府的制约。
江南的那些土财主们不一样啊。
他们完全可以不卖粮,就这么的存在自己的地窖仓库里面。
那你总不能强迫人家必须低价卖吧?
大康朝可没有这么蛮横的时候。
因此,必须要是价格让他们满意,至少是过得去,这群土财主才会卖掉手里的粮食。
“难是难,可难道两湖地区一千七百多万人就不管了?”翰林院掌院学士冯玉强冷哼着道:“况且江南地区马上就要收秋粮了,今年明显又是一个丰收,难道价格还会贵?
今年江南米价是六到八文一升,如果他们敢涨到十二文以上,那臣就奏请陛下开缉捕便利之权,让绣衣卫衙门好好的查一查他们的税赋和买卖,有没有不法的地方!”
冯玉强是一个真正的孤臣,根本不买任何人的账,有时候景和帝说错了话,他都能当面给怼回去。
而他的家里不做生意、良田不过百亩上下,加上佣人丫鬟,总共人丁才十人不到,根本让人抓不到任何的把柄。
听着他如此杀气腾腾的威胁话语,一群重臣不觉皱起了眉头。
历朝历代的大商人和大地主们,哪有不偷偷隐瞒产业,少交税赋的?
但大商人和大地主们家里的儒生学子很多,包括墨家和法家的学子大部分也都是从这里走出来的。
历朝历代朝廷中的官员,起码有七成来自于他们。
因此哪怕平日里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会认真的去查。
冯玉强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这么说,肯定会引来一大堆的明枪暗箭。
可如果任由这群大商人大地主们在这个危急时刻发财,别说中枢财政能不能承担得起,就算是能,我又凭什么受你们的要挟,白白耗费大量的银子,来养肥了你们?
所以他义无反顾的说了。
同时冯玉强又很聪明,他把价格底线提升了足足五成,让那些大商人和大地主都能赚一笔,不至于对朝廷太过腹诽。
也因为这个,那些江南裔的朝臣们,才不好明目张胆的来反对。
5成的利润你们都觉得低了?
来来来,这个皇帝你来当,钱你就可以随便花了。
“丞相以为呢?”景和帝先没有表态,而是问曹仪。
曹仪家里就是大地主,如今在江南更是首屈一指的超级大地主,家中良田数十万亩。
他闻言没有迟疑,“臣立刻修书一封,让家里人尽可能的准备好储备的粮食,等待户部相关人员前来收购,价格就是墨河说的十二文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