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皇帝所料,到了晚上的时候,西邱村的事情便迅即传开了来。
“你听说了吗?西邱村的事情?”
“怎么没有听说?裕王世子真是太狠了!”
“谁说不是呢,杀了两百多人啊!”
“只有二百多吗?我听说一个村的人都被他屠了!”
“吓,岂不是男女老少都被杀了?裕王世子这么狠毒吗?”
“呃……可能也没有那么凶残吧?况且西邱村的人贩卖转卖孩童和女人,做了这么多年的恶,也应该杀掉!”
“是啊,我觉得裕王世子挺爷们儿的,这样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是恶贯满盈,难道不该杀?”
“对对对,我邻居的二大爷的三女儿的小子,就是在外面耍,然后被拐走的,现在都找不到,人都要疯了……要是裕王世子早几年杀了这些人,该多好啊!”
“……”
平头百姓们只是吃瓜群众,他们反而是更加钦佩敢作敢当的裕王世子一些。
可朝廷官员们就不一样了。
当天晚上,就有无数的官员聚会,热烈的商讨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超过两百名的官员,便已经聚集在皇宫之外,恳求皇帝召见。
这样的局面,让景和帝心头不觉一沉。
大康朝并不是前朝那种,皇帝不是每天都要上朝的。
因为每天上朝会耗费大量的时间在无关紧要的枝末小节上面,反而会影响处理朝务的效率。
故而太祖规定了,大朝会一般一个月只举行三次,更多的时间都是各部在自己的地盘办公,然后总体大事和策略方针,则是由文渊阁的丞相们和皇帝一起来制定。
皇帝也不是随时都要处理朝政,有了分权的丞相们,还有各部尚书们,他们只用把大局把握好就行。
当然这也有例外。
比如说今天这样。
如若朝臣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向皇帝禀报,那是可以聚集在一起,请求皇帝打开宫门,让大家聚集在垂拱殿,商讨大事。
一般有这样的情况,皇帝都不得阻拦,一定要听听下面臣子们的心声。
自景和帝继位以来,遇到这样的事情还不到十次,每一次都是遇到了很麻烦的大事。
可这一次仅仅是柳铭淇在西邱村杀戮救人,就引来了两百多官员齐齐求见,显然来者不善啊!
……
官员们卯时五刻便开始在宫门外等待,辰时三刻,宫门终于缓缓的打开了。
御史台御史中丞王智耿,大踏步的走在了人群之中。
旁边一个相熟的官员凑了上来,“王公,皇上晾了我们这么久,恐怕今日之事有所波澜啊。”
“有波澜才正常。”王智耿淡淡的道,“裕王世子乃是皇室之中,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皇上向来喜欢他,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顿了顿,他又道:“然则国家自有规章制度,我等身为读书人,理应维护国本,做我们该做的事情。”
“可是像您这样想的不多啊。”另一个官员小声的道,“屠大人可没有过来,六部尚书也只来了两个,四位相爷更是都没有动静!”
屠大人是御史大夫屠谋忠,御史台的第一人。
本来遇到“裕王世子屠戮数百民众”的事儿,身为监察朝廷和天下的正式机构,御史台应该是当仁不让,御史大夫屠谋忠更是应该第一个出面。
可刚才大家伙儿看了一大圈,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许多人不觉心中就有些想法了。
“屠大人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的。”王智耿脚步不停,继续说道:“昨晚四位相爷都紧急入宫了一趟,因此他们不出现是很正常的……今天我们在朝会上面,遇到的阻碍可能会出奇的多啊!”
“多又怎么样?”一个六科给事中走了上前,大声道:“我等学读圣贤书,一切以朝廷法规为准。无论前面如何艰难险阻,我等只管一力向前就行了!”
王智耿笑着点了点头。
年轻人就是要有冲劲儿才好,这一点,儒家和法家可都是一样的。
后面一点有几人就在小声的探讨。
“不仅仅是他们说的那几位,看到这个法家的六科给事中说话,我忽然想到,刚才好像没有看到苗太升的身影?”
“对,没有他!他说不定就和几位相爷一样,都退缩了。”
“不可能不可能!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苗太升怕的人,就算是皇上也不行。”
“那为什么他不来呢?难道因为他很赞赏裕王世子?”
“肯定不是。苗太升把人情和法令分得很清楚,根本不会徇私枉法。”
“嘿……说曹操曹操到,你看,宫门处赶过来的,不就是苗大人吗?”
“哈哈!我就知道,遇到这种事情,苗大人和王大人两人,一定是我们的脊梁!”
“……”
他们说话之间,苗炎已经走了上来,追上了众人,赶到了特意放慢脚步等他的王智耿身边。
“王大人!”
“太升兄,我还以为你今天都不来了呢。”
“忙着一些事情,所以晚了。”
“太升兄今日打算如何?”
“自然是本我法家学徒之心做事,无愧天地,无愧君民。”
“善!”
王智耿笑着不再说话。
但有了苗炎在他的身边,这位御史中丞的脚步都迈得更有力量了一些。
到了垂拱殿,门口已经打开,如今冬天天色亮得晚,还略微有些黑,远远的看过去,垂拱殿像是张开了一张张大口的猛兽,颇有些阴沉。
当然了,这只是大家此刻心中的想法而已,和他们心中感觉要面临的困难有关。
可王智耿和苗炎是一步都不停留,大踏步走进了殿内。
殿里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气息,地面的大理石光滑如镜。
垂拱殿寻常一个月才开三次,不过宫里的宦官和宫女经常都会进行清扫和保养,看上去永远都是崭新的。
垂拱殿可以容纳最多三百人同时在场,但那时候皇帝说话就得靠嗓门大的宦官传话给后面的官员听了。
通常情况下,这里谈事情的氛围,远远不如乾清宫。
群臣分列两边站立,等待着景和帝的到来,却时不时的有人在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
等到他们站好,陆陆续续的才有朝廷重臣们前来。
像是这样的叩宫奏请,不是志同道合的官员们一般补回来,但是朝廷九卿、六部尚书和丞相们,包括在京的禁军九卫的大将军们,却是一定要过来的。
甚至于连平日里只在大朝会才出现的宗人府宗正肃王,也施施然的走到了金銮殿下面站着,却不和任何人交谈。
曹仪最后一个抵达,他面含微笑的和大家打了招呼,走到了左边的第一个位置上。
再等了大约一刻钟,皇帝才姗姗来迟。
“参见陛下!”
群臣们鞠躬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