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原本还想说话的,但被太太截了话头,憋得脸都青了。她狠狠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望向角落里坐着一直没说话的秦佳容:“二妹,怎么一直一声不吭呀?今儿个还没听你说过话呢!我说,你大哥从小到大都最疼你了,如今他受了难,你可千万要帮帮他啊!”
秦佳容没想到战火忽然就烧到了她身上。要知道,她可是已嫁之女,婆家的事情按理说算不到她的头上。不过,她此时因为跟婆家闹那庶长子的事情,脑子里一直乱糟糟的,有点回不过神来。这段时间她一直想要和离,可太太又不给她撑腰,现在就这么不死不活地拖着。如果她不在这件事上尽点心力,说不定以后回娘家来是更没有地位了。
秦佳容咬咬牙,说道:“大哥有事,我当然要尽一份心意。我手头应该还有差不多三千两的现银,原本是我压箱底的嫁妆银子,如今干脆先拿出来给大哥救急了。”
大奶奶闻言拍手道:“好,还是二妹爽快,重情义。等大爷出来了,我一定让他好好谢谢二妹,果然大爷没白疼二妹这么些年。”
太太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却没多说什么。她一向最心疼这个小女儿了,如今虽然留着她在家里,却并不想让她轻易和离了。她还是想等一等,等伯府过了这个坎再做决定。偏偏这小女儿是个实心眼的,受不得一点闲气,如今还拿着自己的钱充大方。她怎么就不想想,她这个做娘亲的,现在还能暗地里给点私房银子给她,可以后真要是大房掌了权,怎么可能再给小姑子钱?以后她真和离了,没有进项了,那该怎么办呢?真是太不懂事了,也太不懂得为她自己打算了。看来,以后还是得她多盯着点才行啊!
大奶奶又看向秦芷容,正想说点什么,这时候伯爷却开口了:“现在算算,一共凑了多少银子了?”
太太合计了一番,说道:“现在加上各房凑的,应该总共有四万二千两银子了。离五万两还差八千两银子。”
大奶奶急了:“还差八千两,这可怎么办呢?”
伯爷沉默了半晌,又吸了几口旱烟,才说道:“老大不是管着我们府里的几个铺子吗?实在不行,只有先卖掉两个铺子,把钱垫上再说。”
大奶奶急了。整个伯府有五间铺子,都是大房在管着的,那些上交给公中的钱,只要过了他们的手,总能捋下一层油来。这要是把铺子卖了,以后他们大房可是少了很大的进项啊!她急中生智地说道:“这不太好吧?如果急急慌慌地要卖铺子,卖不了好价钱的。”
伯爷在桌子上磕了磕烟斗,说道:“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先筹钱要紧。”
大奶奶只得不情不愿地应道:“是。”
伯爷叹了口气:“行了,这事就这样了。明儿个你们就把银票拿来,等钱筹齐了,我才好跟人家交涉。”
众人都散去之后,大奶奶才慢吞吞地回了她的瑞兰院。不过,到了瑞兰院,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冷笑,带着丫头们就跑去了西厢房。很快,西厢房里传出了哭闹声。
曹玉珂死死地护着自己的饰盒子,哭叫道:“奶奶,奶奶您不能这么做呀,我一个小妾能有多少银子啊,你可不能让我没有活路啊!”
大奶奶冷笑一声:“我为了大爷的事情,简直操碎了心,压箱底的嫁妆银子都全花出去了,如今连公中的铺子都要卖掉几个。你个小贱/人,往常大爷待你那样好,你如今却连这么点银子都舍不得,还说自己是一心喜欢大爷的?我看,等大爷出来了,我可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看大爷听了我的话,还要不要你个绝情寡义的贱蹄子!”
曹玉珂被大奶奶描述的前景吓着了,一个没留,就被大奶奶身边的丫头将饰盒子抢走了。大奶奶拿到饰盒子,一把扒拉开来,只看那最底下的一层。一般那一层才是放着银票的。果然,她看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她从最底层拿出一叠子银票,递给身边的立夏,说道:“哟,真有钱,这么厚一叠银票啊,立夏,数数看,到底有多少银子。到时候大爷回来了,也好让我在大爷面前给她表表功。”
立夏哗啦啦地数着银票,半晌回道:“大奶奶,这里总共一千八百五十两的银票。”
大奶奶冷笑起来:“不错呀,看起来这小妾的日子过得比我这大奶奶舒服多了。”
曹玉珂知道大势已去,歪倒在椅子上,哭喊道:“大奶奶,那可是我全部的积蓄啊,都是我从娘家带来的,您总得给我留点啊!”
大奶奶冷哼一声,从立夏手中拿过那叠银票,抽出一张甩在曹玉珂脸上:“行了,别哭丧了。这五十两赏给你了。等大爷回来了,随便你哭,爱哭多久哭多久。大爷不是最爱看你那梨花带雨的模样么,你还是等着大爷来怜惜你吧!要是大爷回不来,我看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曹玉珂也是个狠性子的,当即就拿出帕子抹干了眼泪,还站起来给大奶奶赔不是:“奶奶说得对。为了救大爷,我不该计较这么点银子。奶奶拿去吧,我的整个人都是大爷的,这些银子当然也是大爷的。”
大奶奶将银票在曹玉珂脸上拍了拍,说道:“对了,这才像话。好好在屋子里等着吧!”
曹玉珂慢慢行下礼去:“奶奶慢走。”
大奶奶带着丫头们施施然走了。
她的身后,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落在了曹玉珂的脸上,没有带来一丝暖意,却仿佛给她蒙上了一层严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