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讲得真好,梁红玉女中豪杰啊。”
“韩蕲王也是慧眼识珠啊。”
看着韩世忠的风头在这里彻底被他的妻子压下去,陈文丝毫不觉得意外,猎奇的心态几乎每个人都有,况且梁红玉也确实配得上女中豪杰这四个字。
“其实,梁红玉这个名字是本朝万历年间张四维辅起的,先前的史书里只说是梁氏,没有记载名字。”
“哦。”
“黄天荡大捷之后,完颜宗弼被韩世忠堵在黄天荡了四十八天,饥寒交迫,最后靠着汉奸献计挖通了秦淮河,又设法烧毁宋军舰船的船帆,才勉强脱身。”
听到这里,眼前诸人似乎很有些惋惜。作为一个现代人,陈文无法评定当时的情况下如果金军被堵在江南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不过这不妨碍他在这上面加把火。
只见他话锋一转。“这样的例子其实还有很多,比如生在本朝的浑河血战,亦是如此。”
“天启元年三月,沈阳浑河之畔,为了掩护身后的浙军同袍结阵,三千四川白杆兵毅然从浮桥上渡过浑河,在北岸列阵。”
“这时,围攻沈阳的鞑子见王师抵达,立刻派出了正白旗迎战。出乎鞑子意料的是,一向凶悍的正白旗在川军面前溃不成军。眼见于此,老奴只得又派出其亲领的正黄旗出战,同样不敌。两次攻击,鞑子伤亡高达两千余人。”
“如果事情按照正常的情况展下去,川军掩护浙军结阵完成,两部汇合,鞑子本不足持。老奴若是撤军而去,或许只损失部分兵力;若是强冲大阵,能否幸存尚且未定之数。”
“可是,正当鞑子拿川军毫无办法之时,汉奸李永芳收买了沈阳的被俘炮手,向川军大阵开炮,轰开了军阵,而后鞑子一拥而上,川军大败,最后只有少量川军撤退回南岸。”
“击溃川军后,鞑子渡过浑河迎战刚刚完成结阵的浙军车阵。车阵乃是戚少保当年用来对抗蒙古鞑子骑兵的利器,可是在川军惨败的情况下,浙军的车阵就显得肉搏兵种数量单薄。”
“可是即便如此,浙军的将士们依旧屹然不动,凭借着车阵不断的击退鞑子的进攻。于是鞑子不断抽调援军,后来连沈阳城的守城部队也抽调一空,才在浙军弹尽矢绝的情况下突破车阵。”
“见突破了车阵,鞑子欢呼雀跃,可是当他们看到车阵后的情状后,那即将获胜的兴奋之情立刻烟消云散。因为车阵之后,便是由幸存的浙军将士以哨为单位组成的一个又一个鸳鸯阵。”
“靠着戚少保传下来的鸳鸯阵,处于数量上绝对劣势的浙军将士奋勇厮杀,鸳鸯阵所到之处,鞑子便是血肉横飞。但是此前连续两天的急行军和激烈战斗造成体力不支,使得浙军将士不断的倒下,永远的倒在了辽东那冰冷的黑土地上。”
“直到最后,从最开始就大概只有鞑子几分之一兵力的浙军只剩下了总兵官童仲揆和戚少保的侄子戚金以及数十个负伤的浙军士卒。此刻,夕阳西下,精疲力竭的鞑子再也鼓不起冲上去厮杀的勇气了,在老奴的一声令下,鞑子万箭齐,童总兵和戚将军等人全体殉国,无一人降虏。”
光有惋惜是不够的,痛恨才能印象深刻。
参加浑河血战的浙军都是来自当年戚金将军按照戚继光整训方法重新编练的新的戚家军,而这些人大多来自金华府的东阳、义乌二县,与眼前的众人大多有同乡的关系。在陈文看来这样更容易产生兔死狐悲之情。
“而这期间,总兵官童仲揆先后向已经接近战场的奉集堡总兵李秉诚、虎皮驿总兵朱万良等三万辽军和辽东巡抚袁应泰求援,可是却没有哪怕一个人到达战场。”
“鞑子很强吗?很强。真的不可战胜吗?我不信!至少那些殒身浑河之畔的忠烈们向我们证明了,鞑子也是人,老子一刀捅进去他特么也得死!”
“若是没有汉奸轰开川军大阵,若是辽东巡抚和援军哪怕只有一部站出来接应这些浙军将士,沈阳之战也不至于此。若不是如此,这天下之事也不至于展到今天这个样子。”
“可正是这些狗汉奸和怂货辽军导致了浙军的全军覆没,也正是这些狗汉奸和怂货辽军败坏了国事,让更多的百姓因为他们的贪婪、自私和怯懦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他们却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就如同哈巴狗一般趴在鞑子脚下去舔食他们掉下残羹冷炙。”
陈文很清楚,他这样说其实是极片面的。
自辽事起,无数的辽东将士为了收复故土战死沙场,可也有更多的辽军却在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断的出卖队友,浑河血战中的川军和浙军、松山之战的秦军以及历次援辽的各部明军的下场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而这其中,作为卖队友这门学问的集大成者,关宁“坑爹”铁骑的领袖人物祖大寿和吴三桂这对舅甥,更是连自家亲戚都不放过。而等他们把能卖的全卖光了之后,这群人渣就毫不犹豫的把头一剃,规规矩矩的去给满清奴隶主们当奴才去了。
想想后来吴三桂反清称帝,真是让人唏嘘不已。一个人能够靠卖队友成为人生赢家,也是千古奇闻了。不过若是再联想下他那个败亡结果,到分明是他不卖队友的话这个游戏就不会玩了的样子。
眼见着天色已晚,本来打算以岳飞收复襄阳六郡作为今天的结束点的陈文,也只得放弃了这个想法。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只是眼前的众人,却还是那般沉默的坐在地上,全然没有自己讲述靖康之耻时的愤怒和黄天荡大捷时的雀跃,这让陈文对于今天的演说效果产生了怀疑。
可是,过去的事情无法挽回,既然今天已经这样了,那就再看明天吧。
“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诸君还是先回去吧,夜深了路不好走。若是想多听些,明日每人带一根柴火,点起篝火也不至被夜里的山风吹得伤了身子。”
说罢,陈文拱手一礼,便自顾自的向孙家走去,仿佛全然没有再理会众人的打算。
回到孙家,陈文匆匆的和孙家人见过礼,也没有什么心思和孙钰再聊些什么,便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