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镇镇距离龙游县城不过三十里地的路程,自周家小妹从金华府城出,若非遭逢了前天的那个小意外,想来此刻当在龙游县城之中,或是已经借着明军的车马行船赶往衢州府城。只不过,意外既然生了,那也没可能重新来过,她也只得先到洋埠镇,再转而前往湖镇镇,最后再行前往龙游。
如此一来,行程便整整拖延了一日。
事实上,洋埠镇和湖镇镇皆有渡船,只是随着明清两军的激战中心已经由衢州东部转到了衢州中部,龙游县灵溪以东的地区反而出现了一定的真空地带。尤其是衢江以北的区域,那里广大的区域里并没有可以作为军事堡垒的城池,所以明清两军不约而同的无视了那里的存在,反倒是一些山贼、土匪和河盗趁着清军兵败的当下跳了出来,打算借着这段时期逍遥快活一番。
衢江北岸的纷纷扰扰声在河盗袭击非军方行船的衬托下已经传到了南岸,衢江北岸她们没有考虑过,可是此刻就连衢江也不甚安全,再加上通驷桥据说还在修缮,她们只得再度绕向明军灵溪东岸的龙游镇,试图从那条明军曾经用以陆路运输粮草辎重的官道接近距离那里不远的渡口。
所幸经过了一天的跋涉,一路有这个熟练的车把式驾驭,那支挽马倒也没有半路罢工,总算是抵达了东岸的龙游镇。不过这里并非是周家小妹的目的地,时间紧迫,她也没打算在这里逗留,在由车夫出面打听过这段前不久刚刚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地段上哪里有足以载她们渡过灵溪的渡船,然而得到的答案却是通驷桥已经修缮完毕,去龙游县城还要坐渡船渡过灵溪简直落伍到家了。
黄牛党还没来得及出现就被剧透狗们捷足先登了,周家小妹一行人只得连忙沿着灵溪北上,以便于从那里抵达此行中最为关键的一站。
时辰已尽傍晚,天色也愈加的暗了下来,但是远处小村中的炊烟和点点烛火却是愈加的清晰起来,就连那座七八丈高于她们始终作为路标的砖塔也愈加的高耸起来。
前面的村子叫做桥下村,得名于灵溪上最为重要的桥梁通驷桥,而过了通驷桥,便是龙游县城的东门。眼见着成功的希望就在眼前,在贴身侍女的催促下,马车在车把式的驾驭下以着更快的速度前进,很快便行到了通往通驷桥的大道上,甚至已经远远的看到一队明军守在桥头。
通驷桥乃是龙游县城和灵溪东岸往来中最为便捷的通路,明军在此驻守想来也是应有之意。只是未待她们抵近桥头,那个车夫却擅自停了下来,继而向车厢内的周家小妹说道:“小姐,桥头的王师好像不太对劲。”
“不对劲?”
“正是,小人此前在府城外见过王师的骑队,他们的兵器虽说也是五花八门,却并没有大锤和长刀,可是对面的王师中却有,似乎不像是爵爷的部下。”
陈文的骑队师法戚继光的骑兵营,每队十二人,除了队长和火兵外,大棒、镗钯、枪棍以及三眼铳皆有,少也只是少了鸟铳而已。至于大锤、长刀之类的兵器,若非平日里在城中听说书先生讲隋唐英雄、三国演义中多有使用这等兵刃的猛将兄,车把式当初也根本不会奇怪明军为什么不使用这些摧坚破阵的大杀器,更不会有今天的这份诧异。
只不过此刻她们即便现了些端倪也已经晚了,那一队穿着明军军服的骑兵在她们停下来的同时仅仅观察了一瞬间便由着一个顶盔束甲的武将带队冲了过来,而此刻更是抵达了近前。
“周小娘子,别来无恙!”
带队的武将并非他人,正是自汤溪县城一路追来的倪良许。汤溪县城到龙游县城之间不过五六十里地,虽说已经远比周家小妹从湖镇镇前来要远上将近一倍,但是他们一路策马而来,在速度上也远超过缓缓而行的马车,所以竟出现了后来居上的情况。
车外的声音周家小妹在数日前便听过,自然知道堵住她去路的是谁,至于是巧合,还是陷阱,此刻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在距离上次见面百里外的龙游县被他拦住,她的身份和目的显然已经败露,与其如乌龟般躲在车里等着被人揪出来,不如堂堂正正的与其一搏,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也说不定。
“倪将军真是信人,一路护送妾身到这龙游,实在难得。”说着,周家小妹便施施然的走下车来,一袭儒生装束的她傲然立于那一众凶神恶煞的骑兵面前,竟没有丝毫惧色,尤其是在与她同来的侍女和车夫的映衬下更是如此。
寻常男子的装束,即便脸上画了妆也难掩秀丽无双的面容,在身边亲兵目瞪口呆于此之时,倪良许看着这张俏脸,眼前浮现起的第一个画面却是那句带着浅浅笑意的“妾身姓何”。
这个女子绝非易与的角色,他带领的这队骑兵一路策马而来,若仅仅是截杀这三个弱小的存在自然是手到擒来,可若是遭遇明军的骑兵只怕是连逃出生天的可能也无。时间不多了,必须在城内的明军意识到他们并非同类前解决问题,否则只怕就不仅仅是白跑一趟那么简单了。
可是就在这时,只听周家小妹开口说道:“妾身有两句话想与倪将军私下说说,不知可否?”而见倪良许愣了一下,这个小女子更是紧追了一句“将军武勇过人,难道还会怕妾身一个小女子吗?”
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而已,确实不值得惧怕。虽然明知道是激将法,但是被这样一个女子瞧不起却还是让作为男子的他感到不耻。于是乎,只见倪良许叹了口气,随即便策马与那女子一前一后走到了路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