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跳进战壕里连杀熟人的那个夜不收一马当先冲在了前往臼炮阵地的那支清军突击队的最前面,多年的夜不收生涯使得他的眼睛早已适应了暗夜之中的一切,在他的带领下,这支清军的移动速度飞快,很快就赶到了炮兵阵地不远处的那个战壕入口。
然而,战壕的入口处,此刻已有一队明军严阵以待,不过当他看清楚了那些明军手上的家伙,却是轻蔑的一笑了出来。
“一帮辅兵啊。”
那是一支五六十来人的明军,一个个的手里面一把把短柄的铲子,唯有那个带队的军官倒是挎着一把腰刀,但是却连个盾牌都没有,大抵也就是个指挥刀而已。
这样的军官带着辅兵在夜里继续赶工的事情他不是没有见过,虽说比他们要多一些吧,可辅兵就是辅兵,只要冲上去把个军官宰了,剩下的辅兵连战上一战的欲望估计都不会有,十有八九还能让他们帮忙干点儿活儿呢。
任务,很简单,就是破坏臼炮,而这队明军,他也坚信着可以在转瞬间就解决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倒火药、埋引线、按照口径来修原木,只要塞进去了,即便是明军赶过来了,这东西也将会变成他们送给明军的临别赠礼,顺带着还能掩护他们的撤离。
思虑及此,夜不收与抱着同样心思的清军锐士便冲了过去,别人冲向了那些辅兵,而作为这一队中最负盛名的勇士,他当仁不让的杀向了那个军官。
夜不收已经换上了刀盾,甫一接战就成功的将压制住了那个明军军官,逼得对手节节败退,只有招架之功,却全无还手之力。
昔田忌赛马,孙膑用上驷对中驷、用中驷对下驷、用下驷对上驷,三局两胜,既帮助田忌赢了赌局,又给自己谋得了晋身之资,可谓得也。此番作为单兵战斗力最为强悍的夜不收已经把明军的军官压制住了,想来也是可以轻松取胜的了。
片刻之后,那军官已经被那夜不收逼进了死角。夜不收心念着只要杀了这个军官,明军的那些辅兵也必然会崩溃,全心全意之间竟已进入到了忘我的状态。在这等武艺面前只能被动防御,依靠着不断的退回才勉强没被杀死,可是到了这死角上,却已经退无可退了。
眼见着即将取胜,夜不收却突然意识到那里不对,这片刻的功夫,喊杀声是甘陕和浙江的口音皆有,但是哀嚎声却大半是他的那些老乡出来的,其中更有几个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熟悉!
一刀劈过,军官勉强架住了刀锋,可却也彻底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下一刀必然将会分出来胜负,甚至就连结果都可以预知了。然而,就在这时,那个夜不收竟然莫名其妙的一个下蹲,放弃了即将到手的级。
夜不收的一个下蹲,不仅出乎了军官的意料,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划过的那把工兵铲的主人也是一愣。
战壕这种地方,长兵施展不开,理论上还是刀盾兵这等短兵的天下,刚刚他们轻易的解决了那支巡逻队就是个例子。可是当原本就不多的他们面对手持工兵铲的明军的工兵的围攻后,这些用来在土里面刨食儿的家伙什却好像比他们还要适合在这种地形作战。
夜不收的直觉救了他一命,翻身滚到了边上,顺带着将一个明军砍倒,可是率先进入到他眼帘的却是他的一个同乡正被几个明军围攻。藤牌已经被打得破烂不堪,就连腰刀也折断了,可是那些抡圆了的工兵铲却依旧做事不饶人,只在转瞬间就将那个清军砍死在地上。
万万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等状况,夜不收想要翻上战壕,但是那个军官和刚刚偷袭他的那个明军却率先冲了上来。
角色逆转,只在这片刻之间,夜不收被这两个以多打少的家伙压得节节后退,很快就退进了一个死角里面。此时此刻,夜不收的腰刀已经被工兵铲打断了,军官一刀劈过来,他只得用盾牌去硬挡。可也就在这时,一股烈风袭来,他却再无抵挡的资本。
下一秒,夜不收倒在了地上,后出手的那个明军踩着他的脖子将已经嵌进了头骨的工兵铲拔了出来,一口唾沫就吐在了他的尸身上。
“他娘的,自从进了工兵队,连个斩的功劳都捞不到了,这回可算是赚到了,看那个还敢说老子是辅兵。”
说着,那个工兵也没擦擦工兵铲上的鲜血和脑浆子就冲向了另一个清军,而那个军官也倒是擦了擦佩刀,随即收刀入鞘,捡起了另一把工兵铲跟了过去。等到陈文赶到的时候,战斗却早已经结束了,都是那些工兵们却并没有擦掉工兵铲上的鲜血和脑浆子,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为他们战兵的身份证明。
清军的夜袭对明军造成了数十人的伤亡,这样的伤亡数字让陈文很是不舒服,不过等他弄明白了那近两百条清军尸的出身,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家丁、亲兵、夜不收,这些都是封建军队中的骄子。经过了这一夜的折损,在棱堡中,这样的猛士大抵也剩不下几个了。而剩下的那些守军,大抵也会因此而丧胆吧。
到了第二天,明军按照计划开始准备炮击,可清军的城头上却没有一个士卒。半月堡上的明军心想着大抵是清军不敢继续对射,就没有放在心上,岂料炮没有装填完毕,城头上却率先挂起了白旗,就连吊桥也缓缓落了下来。
大队的清军押着被五花大绑的刘光弼、卜世龙之流的清军军官,越过了吊桥后纷纷拜倒在地,口称死罪。而明军这边,趁势解除了他们的武装,也将日益残破的棱堡收入到了囊中。
棱堡的守军是一支封建军队,哪怕是甘陕绿营这样的精锐,其战斗力和忍受伤亡的能力要明显高于其他绿营,但是像今天晚上这般,精锐的家丁、亲兵大量的损失也照样会导致军心士气的崩溃。可如果刘光弼他们不行这一次险的话,任由明军的臼炮和跳弹射击继续肆虐,他们很快就会连一点儿翻盘的机会也没有了。
将这些清军投入到俘虏营中,陈文懒得理会那些清军军官,为的刘光弼肯定逃不了凌迟处死,这是必然的,谁让从金华之屠到南昌之屠,再到这两年生在吉安和永丰的惨剧也与他有关,唯独让陈文感到头疼的是,这个家伙到底在哪切,才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看见喽?棱堡,破了。”
棱堡上,面无人色的詹姆斯若非身后的明军押着,只怕已经瘫倒在了地上。可就在他乞求的目光投向陈文的同时,这个“魔鬼”却从怀中掏了一份文件出来。
“据我所知,詹姆斯在英文中的字母是J吧,你能给我解释解释这份棱堡修建的文件上,那个F打头的名字念什么吗?”
英文,在这个时代就连英国的那些贵族们也都很少使用,他们更愿意使用显得更为高贵的法语。而他们的母语却是普通平民才会使用的,任谁也想象不到这种语言于后世竟然会展到那个地步。
听到这话,詹姆斯的身体开始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可到了下一刻,他却还是对此作出了回答。
“这上面写的是拉丁文,不是英语。”
这个回答有些意思,陈文笑着点了点头,继而说道:“对啊,是拉丁文哦,那么拉丁文里,詹姆斯的字母也应该是L吧,这个弗朗哥是什么鬼,嗯?”
陈文不认识拉丁文,可是他手里却并非没有认识拉丁文的人才,如今在军工司翻译科做科长的英国佬查尔斯*金斯利就认识拉丁文,那可是他吃饭的家伙什之一,甚至就连已经在为海贸做着最后准备的郑奇也多少认识一些,怎么可能被这个家伙骗了。
“跟老子玩英文,老子有九年义务教育;跟老子玩拉丁文,老子的夹带里有的是人才。你想活下去,所以就冒认这个来加码。看来十诫里面没有不许说瞎话,倒是助长你们这些家伙的歪风邪气喽!”
挥退了这个耶稣会修士,陈文的部下也知道该如何处理掉这个垃圾。
未及半月,连下广信府城和广信府北部棱堡两座坚城,陈文也总算是把兵力解放了出来。南塘营和淳安营在第二天便启程出,北上饶州府,收复那片失地。
很快,西进南昌的明军先锋也传来了捷报,明军先后袭取了南昌、九江和南康三府,光复了鄱阳湖西岸的区域。而南昌左近的府县,在得到洪承畴身死和蔡士英被俘的消息后,也大多望风而降。
永历五年六月初三,明军大军兵临袁州府城城下。这个府位于江西的西部,紧邻湖广,其东面的瑞州、临江二府已经投降了明军,接壤的区域中除了湖广就只剩下了南部的吉安府。
大军在城下列阵,不光是明军的义乌营和半个铁骑营,阵中还有大批来自于瑞州福和临江府的降卒,他们也渴望着在明军面前立下功劳,好尽快将身份洗白。
传令兵策马上前,举着一个铁皮喇叭对城头的清军喊道:“奉提督南直隶、江西、浙江、福建等处水陆兵马援剿总兵官,特赐蟒玉,便宜行事,挂征虏将军印,左军都督府左都督,少保兼太子太保、秀国公军令,讨伐江西逆贼。器械归顺者免死,抗拒王师者格杀勿论,早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