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战后先后被地方官府抓获的包括直浙经略李之椿、兵部侍郎贺王盛、挂印将军平一统在内的大批在南京一战中为福建明军提供情报、人员、粮饷等支援的抗清人士也同时被斩示众。
实际参与郑成功奔袭南京的这些抗清人士的被杀,看上去满清对此算是一个了解,但是接下来的展却很快就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数日后,常州府金坛县知县状告蔡默、于厚、周生等十名儒生及其他仇人涉嫌私通海寇,共列具了三十八人的黑名单,接下来又状告本县富绅于元凯,罪名同样是通海二字。
历史上的通海案由此而起,在原告和被告中来回来去的吃了一溜够之后,清初著名贪官酷吏有着“朱白地”之称的时人江宁巡抚朱国治与户部、刑部联合裁定,原告诬陷,被告释放回家。
然而,此时此刻,“朱青天”还没有升迁到这个官位上,时移世易,被告的三十八人立刻就被抓捕归案,送到江宁受审。接下来更是牵连了王明试、冯征元、李铭常等六十五名金坛县人士。
这些“事涉通海”的士绅富户被送到江宁后,很快就被判处有罪,其人收押,家产尽数抄没。眼看着一告就能赢,江南各地府县登时便火力全开,尤其是此前参与策反当地官府、绿营反正的士绅富户更是当其冲。一时间,江南满清仅存的七府一州之地风声鹤唳。
苏州府太仓州昆山县宣化里,嘉靖朝南京太仆寺丞归有光的孙子东南抗清人士归庄的宅邸之中,去岁此间还曾共议抗清大计,指点江山激昂文字,如今却完完全全是一副准备逃难的做派。
家中的仆人在匆匆忙忙的收拾东西,归庄则在书房中招待一个惊隐诗社的成员,而家中有今番这般也是因为此人带来的消息。
“恒轩,陈三岛已经被抓了,我这接到消息连忙来通知你,别收拾东西了,快走吧,鞑子疯了,想把江南的士绅都杀光了,只有会稽郡王那里才是安全的所在。”
来人姓吴名炎字赤溟,苏州府吴江县人士,惊隐诗社的成员,历史上此人因涉庄氏《明史》而被满清杀害。他所提到的那个陈三岛也是苏州人士,虽非惊隐诗社的成员,但却与湖州的魏耕、钱缵曾,绍兴的祁理孙、祁班孙等人借组建诗社为名行抗清之实,而魏耕他们这些人,在历史上的南京之战中曾向郑成功、张煌言进言,因此事涉通海而被杀害。
同为苏州人士,归庄自然知道这些人,由于他这一线更是连着钱谦益,所以他也知道魏耕等人和他们一样都参与抗清运动。
陈三岛的被捕,意味着很多事情,有可能是满清在江南的官府挖到了这条线,因此顺藤摸瓜。这样一来,钱谦益那边就危险了起来。
“赤溟你说得对,这些东西没必要收拾了,你赶快走吧,再耽误下去只怕就走不了了。”
“那你呢?”
“我还得去通知其他人。”
“还有谁需要通知啊,遐心和宁人早就在浙江了,力田、寅旭他们还在吴江,我也已经找了叔伯连夜回去通知,你可是他们势在必得的人物,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吴炎深知此番事涉巨大,激动之下更是拉着归庄的袖子就要往外走。岂料,归庄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逃亡南下,二人一拉扯,袖子正好被扯出了个口子。
“刺啦”一声传来,二人皆是一愣,随即归庄便苦笑道:“赤溟,你先走吧,我真的还有要事。到了浙江,记得代我向宁人、遐心他们问候。还有,一定要告诉宁人,他家的家仆陆恩勾结叶方恒,说他通浙,已经告上了官府,让他前往不要回来。”
归庄摆出了送客的架势,吴炎也没有办法,灰心丧气的跺了跺脚才转身离去。吴炎走后,归庄也顾不得收拾那些家当,遣散了家中的仆人便连忙赶往常州府。
坐着马车,归庄一路往着西北方向而去,路上多有百姓在散画像,归庄知道,这些百姓都是家人被南京一战的清军援军掳去,特特的赶到苏州找寻,可真正能够找到的希望却是非常之渺茫。
“这都是鞑子做下的好事,哎。”
透过马车的车窗,那一张张焦急的面容浮现在眼前,归庄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去年他们惊隐诗社原本是打算将江南的抗清人士组织起来,迎陈文北上,结果在大会上却被带跑了题。这事情与他们惊隐诗社原本就松散的结构有关,内部达成了一致,却没有将这一决议贯彻下去的能力,但陈文那边与士绅阶级的矛盾以及士绅们有了李之椿这个另外的选项,也是有着极大的关系的。
现在李之椿运作的福建明军北上的事情彻底破灭,陈文那边他也不太清楚到底因为什么在诛杀了一个满清亲王之后却选择了顿兵不前,如今江南官府开始将通海案扩大化,借以打击抗清的士绅,陈文那边是不是在坐山观虎斗,等着满清杀光了东南士绅再来摘桃子。
“不!会稽郡王不是那种人,延平郡王北上,只要放岳乐回援,跟在后面就可以将鞑子与福建王师一起解决了。他没有这么做,也没有必要坐视鞑子大肆屠戮心向朝廷的读书人啊。”
胡思乱想之中,马车又前进了一段距离,前面有一个卡子,站着几个清军正在盘查来往人员。归庄的家仆驾着车,回过头让他整理一下妆容,归庄既然已经从吴炎那里得到了苏州官府有意捉拿他的打算,此番北上便特别进行了乔装易容,以便于蒙混过关。
卡子人流量不少,归庄来往各地,多少有些经验,专门选了一辆老旧的马车,再加上银钱开路,总算是通过了这个苏州府和常州府之间的卡子。
过了卡子,归庄重新登上马车,家仆驾着车继续想常州府方向行进。不过在远处,两个闲汉却在死死的盯着他们,出窃窃私语。
“确定?”
“没错,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