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当年在大兰山上,赵迁那厮还问过本王战象的腿有多粗。那厮大抵是嫌坑人陷马什么的不过瘾,想要玩把大的,可惜这次却忘了把他带来,真是可惜了。”
陈文面露轻松的说道,身边的卫队长陈富贵倒是依旧紧绷着那张大脸,目不斜视的看向远方。连个茬儿都没接,仿佛是陈文在自言自语。不过他也知道,制度如斯,陈富贵的任务是保护他的安全,自然要全身心的投入到观察敌情上面。聊天,还是免了。
这边说着话,双方的火炮也开始了对射。不过,炮击的频率很低,陈文无需亲眼所见也能从己方由辅兵推动着前进的那些火炮联想到孙可望的火炮大抵也是跟着战阵前进。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抛诸脑后。至于原因,那就是孙可望有一个不得不减少火炮使用的必要存在。
大军步步逼近,陈文透过望远镜很快就注意到秦藩大军的移动速度开始减慢,但是减慢的却不是整个军队,阵中的那些高大的战象的速度却并没有丝毫减缓,其位置也越来越靠近战阵的前方。
孙可望带了多少战象出来,陈文并不知道,这一时间更没办法确认下来,但是数量不在少数却是真的。此时此刻,几十头战象逐渐从战阵之中脱颖而出。至于接下来即将生的事情,根本不做他想!
以战象冲击战阵,这是惯用的战法,这等庞然大物以每小时三十千米的速度冲击,兼之其皮糙肉厚,便是长枪丛林也很难将其拦下。自古而今,击败战象的办法不是没有,最常见也最有效的便是火攻,其次诸如标枪投掷、攻击象鼻、长矛围攻、床子弩攒射等手段比比皆是,至于什么南北朝时宗悫以假狮子破真战象之类的办法也不是没有。
然则,江浙明军此前并没有面对过这等庞然大物,严重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军中也没有床子弩、长柄大刀、标枪之类的武器,更别说是什么假狮子了。为今之计,也只有以最擅长的方式来应对这种破坏力极强的兵种了。
双方双方间距已进入三百米,江浙明军率先止步,跟在阵中的火炮纷纷被辅兵们推上阵前。火炮装填之际,后面的纵阵也开始变换阵型,整个战阵从一个个独立的战兵队很快就变幻成了一个个以哨为单位的空心方阵。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江浙明军的装填和变阵以着极快的速度完成的同时,战象也已然越众而出。
两军之间的骑兵交锋在这一瞬间开始出现逆转,江浙明军的战马虽然比之秦藩大军的滇马要占据优势,但是随着战象的前出,江浙明军的战马无不受到了影响,轻则焦躁不安,重则不听号令,甚至还有干脆就软在地上的。
是气味,还是干脆就仅仅是对如此庞然大物所必然产生的恐惧,这些陈文不太清楚,但是一旦现了这一点,无需等待命令,战场上的骑兵们纷纷向战阵的方向撤返。
孙可望在秦王的大旗下听着前方的战报,对于这份结果也算是早有预料。形势依旧如其预期的那般,这本就是一个良好的开始,而他更是在岔路口一战后痛定思痛,决心与陈文决一死战,绝不退缩,因为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就算是降清也同样需要跨越湖广、四川的大片明军占领区,根本就是已经站在了悬崖的边缘,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战象前出过后,步兵的战阵在经过了一阵整队之后也迅速恢复了正常速度,与战象间隔一小段距离以防战象被远程攻击的骚扰和杀伤下转而失去控制,给后队的战阵造成不必要的杀伤。
战象上的驭手、弓箭手和长矛手,战象侧后的护卫步兵俱已做好了准备,随着距离的拉近,后方的鼓声敲响,驭手便驱使着战象向着江浙明军的长枪丛林冲去。护卫的步兵紧随在战象侧后,这个距离对步兵来说并不是冲锋的最佳距离,但是战象需要足够的距离加速,他们作为护卫也只能随着战象进。
战象如锋矢般向着江浙明军的战阵冲来,前方的炮群指挥在确定了进入最佳射击距离后便是一声令下,各个炮组便按照将旗的指挥,瞄准着眼前的战象点燃了引信。
一声声轰鸣,炮声响起,硝烟弥漫,前装炮和佛郎机炮分别开火。将近四个师的兵力,两百余门火炮以师为单位依次开火,仅仅是转瞬间就将装填好的炮弹倾泻而出。
炮弹斜拉拉的轰击而来,战象在如冰雹般砸落的炮火中加速奔跑。左闪右避,驭手已经无法在控制战象的行进方向,完完全全的是出于本能冲锋。
炮弹轰击,绝大多数的都只能作为战象冲锋的陪衬,激起的灰尘、土块能够迷了驭手、士卒的眼睛,能够打伤这些战象配套的步兵,但却也无法对皮糙肉厚的战象产生任何威胁。然而,一旦是被炮弹切切实实的击中,这等冷兵器时代最强的破阵兵种,具装甲骑的究极加强版,面对炮弹却依旧是比一张纸也强上不了多少。
被击中的战象的哀鸣声传来,战场中央,一头战象倒在地上,这头战象被炮弹直接打断了一条前腿,鲜血喷涌而出。凄惨的哀鸣之中,背上的驭手、弓箭手们早已被甩出了老远,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倒是那些紧随其后的护卫们,却是一个个的脸上写满不了惊慌和不知所措。
不远处,另一头战象比起这一头要好运许多。就在刚刚的一瞬间,一枚炮弹落下,直接砸中了战象的头顶,脑浆喷溅之中,战象直接扑到在地,倒也免了那份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痛楚。唯有那些驭手、弓箭手们,其命运却一如前者那般,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甚至是直接被摔死在地上。
战象高速移动,能够被击中的往往只是极少数,更多的战象在炮击中虽然显得颇为慌乱,但是在驭手们拼死了勒紧缰绳的情况下,也下意识的在继续向着江浙明军的战阵冲来。
前装炮的装填需要时间,复位、清渣、瞄准、装填,一系列步骤完毕,估计那时候战象也已然冲了过来,甚至已经将炮手踩成了肉泥。第一炮完毕,前装炮手们便推着火炮返回战阵,唯有那些佛郎机炮却依旧在通过子铳来继续向战象们倾泻着炮弹。
第四轮炮击过后,战场上已有十几头战象被打死打残在了战场上,成为了横亘于两军之间的肉山。
然而,子铳用光,却依旧有不下二十头战象冲了过来。虽然比之这数万人组成的巨大战阵而言是何等的渺小,但是那些战象的背后却有着远远大于江浙明军的秦藩大军作为后盾,只要能在战阵上破开一个口子,哪怕是再微小不过的口子,洪流也势必将以着难以遏制的势头冲毁堤坝。
只不过,恰恰就在这危急的关头,陈文却是气定神闲,望远镜中遥望着远处,一副残忍的冷笑浮现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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