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谷寨长官司被陈连根拔起,靠着如此酷烈手段,陈向贵州的其他土司表明了他的态度。
江浙明军实力强大,陈更是当世名将,便是麾下将帅也都是征战多年的宿将,这支军队在贵州的存在,尤其是对贵州土司表现出的态度,着实让贵州各地的土司感到了极大的不安。
然则,宁谷寨长官司的下场摆在了那里,陈与李定国之间的协议他们也从各种各样的渠道获悉,陈在贵州就是一个过客,既然如此,他们一时间也不敢妄动,唯恐会引陈的不满,成了那个出头的椽子,被陈在离开前顺手给收拾掉。
但是,如此魔头在侧,土司们也是寝食不安,除了严厉约束自家土民以外,四下的串联也是免不了的——万一陈要顺手在贵州改土归流,他们也很是愿意向永历朝廷或是大清表一表忠心的。
贵州军户扶老携幼的向着湖广迁徙,江浙明军更是护送着大批秦王府的财货和仓储中的粮食、布匹以及其他原材料向湖广运,就在这场贵州填湖广的大戏上演的同时,孙可望谋逆一案也在平夷卫进行审理。
孙可望的逆案审理,对于永历朝廷来说不光是对孙可望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的一次大反击,也是为那些被孙可望杀害的大臣们复仇的良机,更是朝廷借此恢复一些权位的大好时机。
自陈与李定国达成协议,李定国便信朝廷,后者更是以着最快的速度,派出了他们眼下最为拿得出手的审判团队到平夷卫参与审讯,甚至他们比孙可望由江浙明军押解着前往此处还要早赶到些时日。
孙可望谋逆一案,从封秦之事算起,这算是强逼着朝廷认下这个秦王爵位,并且还涉及到杀害杨畏知等官员的案件。除此之外,软禁天子、暗算李定国、制造祥瑞以为其禅让谋求法理依据等等,尤其是十八先生之狱更是重头戏,这案子按照正常的进度,没个一年半载是审不出个眉目的。
不过,现在陈的大军还在贵州,离开昆明时永历就吩咐过要尽快结案,好让陈心满意足,这样才能尽早离开贵州,他们也只得加班加点的进行审讯,不敢耽误哪怕一时一刻,谁让贵州和云南离得是那么近呢。
没办法用一年半载的时间好好折腾折腾这些此前骑在他们这些朝臣头上的秦王以及秦王府的亲信,参与审讯的官员们只得不情不愿的开始了疲劳审讯。
“犯官范应旭,本官问你,永历四年,天子移跸安龙,汝皇帝一员,后妃数口,月支银米若干等犯上词句,可有此事?”
“犯官方于宣,本官问你,永历四年到永历十一年期间,汝先后数次劝进于孙逆可望,可有此事?”
“犯官邹秉浩,本官问你,永历八年,汝执前贵州巡抚钱邦芑于贵阳大兴寺,乃是受何人指使?”
“……”
平夷卫的审讯如火如荼的展开,李定国也收到了贵州方面的报告,陈在贵州大肆鼓动军户前往湖广,并且将秦王府以及贵州各处仓储尽数装车东运,更是灭了宁谷寨长官司的土司势力,一桩桩一件件,贵州的官员和土司们利用各种渠道向李定国以及昆明的永历朝廷报告,更是少不了添油加醋,为的就是尽快将这个混世魔王从贵州这片土地上请走。
“越王这么做,把土司们都得罪了,看来是真不想要这个贵州了,这对朝廷来说是好事啊。”
“就怕这个齐天大圣不光是要搬走东海龙宫,更是要把东海里的鱼虾一网打尽,到时候咱们也都得活活饿死。”
白选参与过沅州一战,恨不得陈立刻离开贵州,这心才能安下来。而对李定国来说,陈走后,贵州他们还是要经营的,如果任由陈将军户和仓储都搬走,那么接下来的财政也将会是一大问题。
“告诉冷侍郎,必须加快审讯进度,咱们没有太多时间跟越王耗下去了。”
刑部左侍郎冷孟銋,乃是孙可望一案的负责审理官员,此番巨案是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三堂会审,他就是刑部的负责官员,也是永历钦定的主审。李定国记得与陈的约定,孙可望死后,他的勤王板上钉钉了,就会退出贵州,眼下陈在贵州搜刮仓储和军户,他也只得让审理官员加快进度,尽快把案子定下来,把孙可望杀了才好送走陈。
“不对,晋王上当了,这事情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消息送来,李定国便有些心急火燎,但是等消息送到昆明,永历只是看过了李定国关于加快进度的报告,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路。
“朕之前光顾着嘱咐冷侍郎他们不要牵连到那些领兵的将领,现在看来,还是想的少了。快派人去平夷卫,告诉晋王,告诉冷侍郎他们,别的别管,先把孙可望的罪定下来,当着越王的面处死了,其他的可以以后慢慢审。”
孙可望的部将,如今还掌握着大量的军队,白选、冯双礼、马进忠、马惟兴、王自奇、贺九义,这些大军头哪个手里没有几千上万的大军,都不是什么好惹的。就算是马进忠和马惟兴在沅州已经被陈俘获了,其实也不能忽视,因为陈并没有将这二马交于李定国,谁知道会不会咸鱼翻身。
永历朝廷不敢动军头是由来已久的,实力如此,也是无可奈何之处。既然不牵连是原则,原本永历也以为陈就是打算确定了勤王的功劳好进一步的提升他在江浙明军集团和东南士绅中的威望。这其实也是永历愿意看见的,毕竟勤王是与忠君挂钩的,陈势力越来越大,如此庞大的越王府和江浙明军,对皇权的威胁太大,在太平之后也是要削藩的,否则皇位不稳,现在陈顶上了忠臣的名号,原本也是作茧自缚,谁知道原来这后面还有这么一手。
“陛下,臣以为,越王无故兴兵,擅杀宁谷寨长官司的官员,朝廷应该尽早下旨申斥。”
安侯马吉翔,这个锦衣卫出身的重臣如今在李定国的支持下入阁,永历对他是恨极了,但是未免触及到李定国的感官,他也只得在每日上朝时捏着鼻子看此人上蹿下跳。
此时此刻,马吉翔在大殿上慷慨陈词,永历虽然厌恶其人,但却也不得不承认,马吉翔所言正是如今最正确的决策——是申斥,不是降罪,不管陈是否接受,朝廷表态了,土司那边对朝廷就会有一份依赖。如果为此陈在其他方面做出了一些妥协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马爱卿所言甚是,不过越王千里勤王,忠诚可嘉,遣词造句上还是要委婉一些,莫要伤了藩臣之心才是大事。”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