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邦章京能有这等底气,那是因为当年吴三桂敌不过李自成的大顺军,剃了跑到多尔衮面前摇尾乞怜的时候,恰巧他就是这一幕的见证者。
除此之外,他在陕西多年,对吴三桂所部的战斗力情况也是有着比较深刻的了解,再加上吴三桂此番围城的用兵不分主次,犯了兵家大忌。不趁着现在给上吴三桂以致命一击的话,等吴三桂反应过来,守城他无法确保城内的汉人会不会借机造反,若是逃脱,光是那两万家眷,他们就再没有什么机会可言了。
报急的信使早已出,甚至早在西安接到所谓张天福引卫拉特蒙古入关,吴三桂兵败西宁城下的那个谣言之时就已经派出了信使,只是援兵是指望不上的,尤其是北京那边满洲八旗丁口锐减的现状,他们最好的办法还是给吴三桂所部以重击,才能确保西安满城和那些满洲、蒙古老弱妇孺们的安全。
吴三桂大军折腾了一上午,又是誓师,又是剪辫子的,到了下午分兵把住西安府城三面,安营扎寨,攻城就只能等到第二天再说了。
第二天一早,吴三桂的三支军队同时出营,准备开始针对西安府城的进攻。城内的清军早已准备完毕,除了留下府城里的驻军继续守卫城池,同时利用城门牵制南北两面的关宁军以外,两千陕西西安右翼四旗、两千陕西抚标外加上五千没了总督的川陕督标。
这等兵力,比之吴三桂在西门外的本部兵马还是要少上不少,但是各部的清军却并不在意,因为他们是真正满洲大兵参战的清军,就凭着吴三桂那厮也是满洲大兵的对手?
西安西城城下,吴三桂大军准备开始攻城,攻城器械都是此前就准备好的。只是没等他们列阵完毕,西城门率先打开,大队的清军鱼贯而出,很快就在城下列起了阵势。
“川陕督标坐镇中军和左翼,陕西抚标坐镇右翼,陕西西安右翼四旗作为预备队,果然还是让汉人做炮灰,由满洲决定胜负的那老一套啊。”
当年一片石,多尔衮许诺助战,同样是等到他与李自成战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才出兵攻击显露出疲态的大顺军。这本无可厚非,不过当初以及这些年一直是炮灰的角色,如今换了个视角,看别人充当炮灰,吴三桂的感受当即就调转了过来。
“让忠勇营和义勇营上去,正好拿这些满蒙八旗再最后试一试成色。”
清军列阵,吴军这边随着那一面书着“总统天下水陆大师兴明讨虏大将军,汉中王吴”字样的帅旗在掌旗手的运动下于上空挥舞了几番,原本准备攻城的那些部队便开始缓缓退后,将阵后的那两支分别打着忠勇、义勇旗号的营头让了出来。
这两个营号,却并不是两个营头,而是忠勇中、前、后、左、右五营与义勇中、前、后、左、右五营的合称。每个营有千人之众,合起来便是一支万人规模的大军。除了其中有一小部分是陕西兵员以外,其他的都是追随吴三桂最久的那批关宁军老兵。平日里是由吴三桂的女婿夏国相和亲信部将吴国贵二人负责统帅,称得上是吴三桂麾下最为亲近的一支部队。
这些部队平日里在汉中都是按照普通绿营的方法进行操练的,但是吴三桂每隔一段时间会派夏国相或是吴国贵带部分兵员离开汉中一段时间,美其名曰是南下到保宁附近的非清军占领区去打打草谷,其实则是为了避开李国翰的眼线到其他地方进行例行操练,而这个准备多年的杀手锏,到了今天才算是正式派上了用场。
双方列阵完毕,吴三桂麾下的一个大嗓门的部将上前骂阵,张口就是建奴如何,号召那些绿营兵不要做鞑子的炮灰。而清军那边,则报之以君臣之义,对吴三桂背主忘恩的行径唾口大骂。
不过,骂阵也没有持续多久,清军这边急着破敌,唯恐南北城外的关宁军驰援,仅仅是寄希望于打击一下吴三桂所部的士气就宣告开打。
清军列阵而来,城头的火炮却并没有急于开火,因为摆在城头日久,守军很清楚这些火炮到底能打到多远,关宁军尚未进入射程,自也没有必要浪费火药和炮弹。
清军如此,吴三桂所部却并没有客气,好容易从汉中运来的红夷炮,对准了清军的战阵就开始轰击。而那两支名为忠勇、义勇的营头则以营为单位结阵而进,而这两个营头,与清军,乃至是其他关宁军最大的区别就是,这支关宁军的步兵所持的冷兵器只有一种长达一丈五尺的长矛,其他的步兵俱是鸟铳和步弓,别无其他。
清军的步兵出击,骑兵也从两翼杀出,意在骚扰关宁军的战阵。可是清军骑兵杀出,吴三桂这边的前敌指挥,无论是夏国相还是吴国贵却都没有派出骑兵拦截,甚至就连吴三桂也是如此。此时此刻仅仅是以着营为单位组编其的方阵直面着清军的骑兵,这个方阵唯一有些不伦不类的在于四角皆多出一个小阵,而且是纯粹以步弓手组成。
关宁军兵力雄厚,骑兵也是占据数量优势的,哪怕是分别三路也绝不比清军逊色,但是关宁军就这么任由着清军的骑兵冲杀了过来。
大队的骑兵扑面而来,长矛斜指,密集的长矛丛林形成了一条由战阵组成的拒马地带。清军的骑兵面对这等状况并非没有办法,根本不需要军官指挥,这些绿营的骑兵纷纷从弓袋和箭壶里掏出了弓箭,估摸着彼此间的距离就要展开骑射。
然而,随着清军骑兵与关宁军战阵的迅速接近,关宁军这边却率先以步弓展开了对清军骑兵的射击。
步弓的射程远优于骑弓,箭矢如蝗虫般升腾而起,一如暴雨般下落,只是转瞬间就覆盖了清军骑兵。
面对如雨般的箭矢,清军骑兵在战马上闪展腾挪,最不济的也要用盾牌格挡一二,但是其中的一些实在没能避开的却还是免不了被射落坠马。甚至有时是骑兵躲开了,战马却中箭倒地,背上的骑兵也同样免不了坠地的危险。
兵行凶险,即便是军中骄子在战场上也往往要仰赖些运气的成分。不过,关宁军以步弓率先起射击,这也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甚至是接下来那些站在阵前的鸟铳手但见清军骑兵冲进了射程继而在命令下开火射击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只是,这一次的关宁军,虽说还是老关宁军的底子,但是射击的时间却拿捏的更好一些,凭借着对骑兵冲杀而来时裹挟着的巨大威压的忍耐,他们还是等到了清军骑兵正式进入射程之后才开火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