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二十贯钱摆在她面前,她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好一会儿之后,她终于回过神来,蹭的一下过去,将门关得紧紧的,然后压低声音道:“你说,你说,周家那奸猾小儿,是不是诱得你去偷去抢了?”
“娘你胡说什么,大郎待我们都好,有若兄弟,哪里会诱我们去偷去抢?”
“若不偷抢,哪里来的这许多钱……给你就给了二十贯,他自己怕不留下了几百贯?”
李三姑当真不相信,这短短的时间里,除了偷抢,还有什么办法能赚到这么多钱!
“大郎的本领,你又不是没见过,此前猜谜闯天关,后来卖冰棍,赚钱……大郎说那不过是小事!”
听得儿子满口“大郎说大郎说”,李三姑心中憋闷,尖刻的本性又冒了出来:“周铨那小儿再如何有本领,总逃不过别人的冷箭,他就要死了,你还跟着他,莫非相与他一般?”
“娘你胡说些什么!”李宝听得李三姑这样诅咒,顿时急了。
“俺哪里胡说,前几日,俺亲耳听到,贾大官人,还有熊大熊二两个泼皮,就在周家老宅里议论,说是要对那小猾头下手!”
原本还在仰头灌水的李宝,手上的动作猛然一停:“当真?”
“你娘啥时骗过你……哎哎,你往哪去,你快回来!”
李宝扔了饮水的瓢就往外跑,李三姑在背后连叫都拦不住,转眼他就跑得没了影子,李三姑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的一跳,然后悬了起来。
“那周家的猾头,究竟给我儿灌了什么样的**汤,令他都不要了老娘……嘶,若是贾大官人真要对周家猾头动手,我儿子就在身边,岂不危险?”
想到自己儿子的脾气,李三姑可以肯定,若周铨遇到危险,自己儿子定然是不顾性命要去护着的。
“糟糕,罢了罢了,我想法子寻人去告知周书手,只要他儿子不遇险,宝儿自然也就没事。”李三姑下定决心,起步就要出去。
结果没出门,就听得登登的脚步声,然后李宝又冲了回来。
“你这小子,这些天都给我呆在家里,哪儿都不许去……”
李三姑跳过去,将门立刻关住,不让李宝再出去。李宝却从自己的衣袖里又掏出个小盒儿,递到她的手中:“方才着急,忘了此物,这是大郎让我带来孝敬你老的,在铺子里可值钱了。”
一听得值钱,李三姑忍不住就伸手去接,才接过那盒儿,就见儿子转身又跑。她堵住了前门,儿子就穿灶堂,走后门,瞬间再度消失。
“你这个短命鬼,便和你死鬼老爹一般,不让老娘片刻安心!”李三姑跟着后面拉也没拉住,旧习作,破口大骂,险些将手中的小木盒都扔了。
终究是拦不住儿子,她掂了一下木盒:“也不知是什么玩意……”
打开盒子一看,李三姑呆了一下:“雪糖?”
她为了生计,也为了找回儿子,这些时日没少往集市跑,也曾见过这东西,一斤要卖数百文的天价,仍然是有价无市!
“竟然是……雪糖,难怪……不行,我得快快去寻着周书手,要将听得的贾贼之话告诉他!”
李三姑跑出去寻人且不提,李宝则跑得飞快。
他身上没钱,轻松了一大截,很快就出了城,不过他没有往城北去,而是向着城东南。
“今日大郎是去了京南厢外……该死,若是对方挑了此时动手,那就糟了!”
李宝想到今天周铨的行程安排,更是心急如焚。
这些时日,周铨一直呆在城北的小院中,主持将普通白糖纯化为雪糖之事。如今暂告一段落,所以他才出门,想要去城外京东厢,要在汴河边上寻一个合适的庄院。
此时已是夏末,汴河之畔,柳荫如云,顺堤而行,看着河中往来的漕船,周铨有些兴奋。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远离京师。
“如今河上的漕船,已经不如往年光景了,据说天禧年间,仅是汴河输入京师的漕粮,就有八百万石!”在周铨身边,一青衣男子笑着说道。
此人姓项名良嗣,家中薄有财产,在离得汴河三里许处有一座小田庄,只不过田庄距京城近二十里,稍嫌有些远,地又贫脊。如今田庄出息不多,远不如在京师中经营生意,而他又有事急需用钱,这才想要卖了田庄。
周铨嫌城中束手束脚,所以也想要在城外置一处产业,周傥自有旧日同僚知晓此事,便作了个中人,今日周铨随项良嗣来,便是要去看看他那庄子。
“这边,请往这边!”既是要出城近二十里,少不得骑着牲口,周铨不会骑马,于是就骑了骡子,到了一条岔路口时,项良嗣殷切地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