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奕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儿子贾达根本不敢出门,出门必挨揍。家里的仆役上街买米买盐,竟然那些店铺都得了警告,不得卖给他们。
这些仆役也只是雇来的帮手,大宋名义上是不准蓄奴的,故此觉事情不对,仆役纷纷请辞,仅仅是三五日功夫,原本有二十余口的贾家,就只剩余贾奕夫妻和贾达,再就是两个无处可去的婢女。
他也多方面求助,可是连李邦彦都不帮他,何况别人!
毕竟这背后施压的,可是隐相梁师成,以梁师成的力量,不用亲自出面,派个门客歪歪嘴,就足以让贾奕举步维艰了。
“爹爹,怎么办啊,怎么办?”
此时贾达也意识到身处险境,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连上私塾都不敢去,更莫提去街上看热闹。
“闭嘴!”贾奕喝了一声。
他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种情形下,他唯有一途可走。
在家中转了两圈之后,他亲自去收拾了一下东西。此时他家中的铜钱几乎耗尽,因此只能拿出两匹锦绸,再加上一件金器、一件银器,想了想,又加上四个银杯,全部包好后出门。
才出门,他就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向那边望去,却见几个汉子抱着胳膊,肆无忌惮地对着他冷笑。
“这狗贼……”
心中暗骂了一声,贾奕深呼吸了一下,脸上挤出笑来,向那几个汉子行去。
不待对方喝问,他就直接道:“我要去见周书手……哦,不,周大官人!”
如今周傥可是身有散官官衔,才真正可以用“官人”相差,比起他此前的贾大官人的称呼,可要名正言顺。
“要见就去见呗,与我们说何用?”一个汉子撇嘴道。
“家中这里,还要劳烦诸位,待我自周官人那儿回来后,自有谢礼。”贾奕说到这,还拱了拱手。
但那伙汉子不理睬他,只是哄笑。他有些尴尬地从他们面前穿过,只听得有人在背后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就是就是,当初对付周大哥时,倒是硬得紧,现在就焉了!”
“能不焉么,怕是连饭都没得吃了……”
这种议论声,让贾奕心中更是恼怒,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夹着包裹,加快了脚步。
他的宅邸与白家巷并不远,没多久,就看到了周家的大门。
师师小娘子正坐在门前,拿着李清照送她的书在念,都没有觉贾奕的到来。院子里的一棵树,树荫此时正好罩在师师的身上,凉风席席,她专心致志。
这是一片安静详和,贾奕见此情形,心里更是妒恨交加,即使以他的养气功夫,都无法安全控制住,他的脸也因此扭曲起来。
听得脚步声,师师才抬起头,看到贾奕。贾奕忙将脸上的凶恶仇恨收起,挤出了一个自以为和霭的笑。
“我要见周官人,师师小娘子……”
他才一开口,师师立刻从板凳上跳起,飞快地闪入门中,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贾奕面对着门板,脸色再是一变,然后听得门板后边,师师小娘子的声音:“爹爹,娘亲,哥哥,不好了,恶人来了!”
“哪来的恶人!”
周傥的喝斥响起,紧接着,门再被打开,一根白腊杆伸出,直接顶在了贾奕的心口。
贾奕再度挤出笑:“周……周大官人,周兄!”
一边说,他一边弯腰鞠下,还将手中的包裹举过头顶。
见是他,周傥收起了白腊杆子,冷笑道:“你来做什么?”
“闻说周兄得转官职,这是大喜之事,特来恭贺,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收下!”贾奕腰没有直起,仍然保持着谢罪的姿势。
“礼……我可不敢收,贾奕,我们也相识多年,这等话就不要说了,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贾奕吸了口气,然后苦笑道:“我做错事情,故此向周大官人谢罪,三十年前时,我们可是街坊邻居,一起玩一起长大,却不知为何,变成了如今这模样……”
贾家与周家,都长期住在京师,原本两家就住得近,在上一代人那儿还有点小交情。
可到了贾奕与周傥这一代,双方却变成这模样。
说到这,贾奕眼中浸着泪水:“二郎,我只求一件事情,念在三十年前的交情份上,给我父子一条活路,我感激不尽……”
他声音说得不小,此时街巷中人也有不少,自然有看热闹的。听他说得动情,有那不明因果的,看着周傥的目光就另带含义。
便是晓得两家恩怨完全是贾奕挑起的,此时也不禁感慨,自有人上前劝道:“二郎,贾大说得也有些道理,虽然此前你们两家有些误会,如今说开了,他人又亲来陪礼,你也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