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风波,让周铨对余里衍的安全也有些担忧,亲自为余里衍核查了一遍亲卫。他不是契丹人,又不了解这些亲卫,所谓核查,也只是走个过场求个心安。
在这里多呆了三天,终于,来自济州的宋船到了。
这些宋船只比他晚两日出,结果却比他晚四日到,一来船队航行不如单船快,二来也是这些宋船未经改造,比不得东海甲号的船速。
它们的到来,也就意味着周铨又要与余里衍告别了。
随周铨动身离开的流民,足有三千余人,分乘八艘宋船,就连东海甲号上也塞进去了一百余人。这船舱里的环境,当然比不得周铨的贵宾舱,阴暗潮湿的舱里,无论老弱妇幼,都只能横七树八地躺在船板上。此时都已经进入了冬季,部分地方都出现了浮冰,周铨不敢多作耽搁,在次日便又启程。
不过幸运的是,一股西北风让船队的速度大增,只用了七日,就抵达济州。船上三千余人中,出现了二十九个死者,还有五十余人生了病。
当船抵达五国城港时,樊毅昏昏沉沉地踏上了陆地,然后整个人就软倒在地面上。
和他一般同样瘫软的人到处都是。
好在得到消息之后,岛上支起了十余口大铁锅,切成碎块的羊肉、鱼肉,再加上一些蔬菜和海里的水藻炖在一起。雄雄烈火的作用之下,铁锅中的肉香味,让众人精神振作起来。
即使多年之后,樊毅也忘不掉这一餐。
他们在船上时,为了节约粮食,也为了避免这些流民因为吃得太饱而起什么别的心思,每日都只有一顿饭,并且还不让他们吃得太多。故此当他们撑到济州时,一个个都浑身软没有气力。可这一餐乱炖,特别是那鲜美的汤,让他们恢复了一些元气。
不仅是樊毅,几乎所有抵达济州的人都忘不了这一餐,他们此后还专门煮过类似的菜,特别是逢年过节招待亲友之时,更是少不得这一锅鲜乱炖。
济州鲜乱炖,也成了后来济州特色菜肴之。
吃饱喝足,不但饥饿被赶走,寒意也被驱走,这个时候,樊毅才能仔细看看自己周围。
若没有别的事情生,他将在这里至少劳作七八年,然后再考虑返回故土。
“周郎君周衙内”
当他看到周铨时,忍不住叫了起来。
周铨正在看阵列少年们分工收容这些新移民,济州的冬天一般不结冰,但温度也不高,故此要之事,是让这些新移民有住处。
好在这里不缺石头,寻找背风处用石头、泥土,垒出一间间类似窑洞的屋子,能起到遮风挡雨作用即可。
听得有人唤自己,周铨回头望去,看到樊毅眼巴巴地望着他。
周铨隐约记得此人,他走过去问道:“你有何事”
“衙内,就是这里就是这里么”樊毅问道。
他手中还攥着一把泥土,周铨点头道:“就是这里。”
“小人小人”
樊毅突然将脸埋在手中的泥土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哭得如此悲伤,听得让人不忍。周铨不须要问,就知道此人在成为流民的过程中,吃过不少苦头。
更重要的是,他孤身一人来到济州,并无别的亲人。
微微叹了口气,周铨拍了拍樊毅的肩膀:“休要哭了,这里有田地给你们耕作,有草场给你们放牧,山坡之上可以种柑橘,海水之中可以捕鱼在这里,你们只要肯花气力,总能给自己赚个前程。你放心,此次随船来的妇人不多,但来年春后,我会将剩余妇人全都接来,到那时,你也能娶个媳妇,待到明年底,孩子能出世,你便又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这番话让樊毅更是嚎啕,然后拜倒在周铨身前。
他才不过二十余岁,原本的家早就没有了,眼前只有一片绝望。可是在这里,周铨把希望重新给了他。
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周铨迎着黎清走去。
“衙内,不是要带辽国兵卒来的么”黎清好奇地问道。
原本准备带近千契丹士兵来,但是为了这些流民,也为了防止契丹人反客为主,最终来的只是三百余人,一半是余里衍的私兵,另一半则是耶律马哥遣来的人手。
来前余里衍与耶律马哥都再三交待,要这些契丹士兵服从周铨,否则便将他们永置海中,再不得回来。
这些契丹人平日里倒是英雄好汉模样,可在海中飘了三天后,一个个都成了混蛋癞汉软脚虾了,而且远渡重洋让他们对于船与大海有某种畏惧,所以现在都老实得紧。
吓唬高丽人,有这三百辽兵就足够了。
“黎总督,这些百姓的安置,要辛苦你了,莫让他们闲着,先修房屋,就在五国城西面山坡上,背着北风处垒石为屋。然后就择地修建水库沟渠,不要催逼过甚,但也不能让他们闲着。另外,我会在这里再呆几日,派人将这些百姓登记造册,便于你今后管理。”
“衙内哪里的话,本地土人愚笨不堪用,那些梁山贼要拿刀枪逼着才干活,我正愁没有人手,衙内就给我送来这么多,衙内真乃及时雨也”黎清笑道。
“及时雨”这个称呼,让周铨有些无语。
正当周铨要再说之时,黎清又笑道:“小人这里也有件事情要禀报衙内,好叫衙内高兴高兴”
周铨心中一动:“何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