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风的话还在周铨耳边回响。
周铨微闭着眼睛,大帐之中,除了轻微的呼吸声外,没有别的声响。
卫振脸上全是汗水,站得笔直,根本不敢有丝毫动作。
如果可能的话,他都想跪在周铨面前,但他还记得周铨在龙川别院学堂时跟他们说过的话,一个军人,如果随便就跪在地上,那么就很难挺起胸膛去冲锋了。
宋行风已经被绑住,虽然仍然昂着头,一副不屈之色,可是他双眼中的闪烁,证明他的心虚。
无论是谁,现自己做的一切皆在别人意料之中时,只怕都会露出这种心虚之色。
“宋行风,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为自己的背叛辩解罢了,你知道为何我看重鹏举,看重韩五,却不看重你么?”
“因为他们是你的亲戚,岳飞小儿是你的义弟,韩五是你义妹夫!”
“大错特错,是因为他二人都是敢作敢当的人物!”周铨噗的一笑,睁开眼睛,歪着看了宋行风一眼:“今日之事,若是他们做出的,他们必然不会说怪我,而是会敢作敢当,直接告诉我,他们看上了我身下的这个位置!”
他拍了拍自己的座椅,而宋行风目光在那座椅上停了一下,没有说话。
“五年前,军情九所就告诉我,‘无面’与‘复仇’在宋廷之内还有合作者。当时我就知道,其合作者十有八九就是那群满口忠义仁孝的货色。张邦昌与秦桧虽死,可是他们与这些人合作线索,还是被我翻了出来,那时我就注意到文维申。”
周铨说到这,看了宋行风一眼,宋行风眼中满是悔意。
“只不过文维申做得很是仔细,我遣人盯了他许久,也没有现什么异样。若他只是背地里骂我几声,在报纸上表几篇讥讽我的文章,我还真只能容下他。不过幸好这个时候,又有线索,表明文维申曾经与金人有联络,当初兀术破太原,便有这位文公的功劳……”
当初周铨也没有证据,那时他就想动文维申了,偏偏此际,方腊与阿骨打先后开口,供出一件事情,就是周铨手下将领中可能有人与文维申有联系!
“这件事情,让我想着放长线钓大鱼,或许是因为我太多疑,也不知道那时你是否真的与文维申勾结上了……你且说说,你是何时与文维申一伙勾结上的?”
宋行风默然不语。
周铨知道,他是关键人物,如果没有宋行风的口供,可以抓文维申,却抓不到别的人。
而且他还想知道,宋行风在军中是不是展了同党。
“行风,你做出这样的事情,知道自己的下场么?”周铨又道。
宋行风抬起头:“唯死而矣。”
“对,你肯定是死了,但死有两种,一种是将你的罪行召告全军,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一个叛徒,身败名裂;还有一种,则是我被这个孔彦舟刺杀,你舍身救我,壮烈殉身……前者我不必多说,若是后者,你不仅声名可得维护,你妻儿老小,亦可得到相应抚恤,你是知道我们华夏军的抚恤制度的。”周铨说到这又是一笑:“其实我只是想少些麻烦罢了,否则离了你,难道我就揪不出那些图谋不轨者么?”
宋行风低头良久,周铨也不催促,只是慢慢地敲着手指。
“我说,我说,我是韩膺胄介绍来的,宋行风亦与韩膺胄暗中有联系!”
原本躺在地上很是硬气的孔彦舟突然大叫起来,宋行风愕然看着他,此人方才还显得很是硬气,怎么转眼间就变了?
孔彦舟喘着气,惨然笑道:“周公,我身陷贼手,不得不从,但我是被他们逼迫的,还请周公饶我一条狗命,我愿为周公指证韩家兄弟!”
他是相州人,韩家控制相州时间极久,他能够以大盗之身从军,还屡屡升迁,同韩家的支持有密切关系。所以他直接指证了韩膺胄,此人也是一个关键人物,只要抓到他,就可以牵连到别人。
“住口!”宋行风怒喝。
孔彦舟回头望了他一眼:“宋行风,你行事不密,自己倚为心腹之人,却是济王殿下派来的,你何必还负隅顽抗,莫非你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你的么?”
宋行风脸色铁青:“住口!”
“你且说说,他们是如何说宋行风的?”周铨却笑了起来。
“韩公……韩膺胄对我说了,宋行风成事之后,便要想办法再解决掉他。韩膺胄转述了文维申对宋行风的评价,‘无行小人,狂悖武夫,此人不除,必是安禄山史思明之流’!”
周铨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评价倒是很准确,文维申别的不怎么样,但看宋行风还是看得挺准的。
“不可能……这不可能,文公将他义女都许与我了……他怎么可能这样看我?”宋行风愕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