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轩又转向潘月影,问了问阮大通的情况。数十年前叶轩行走江湖,在枫云武林声名赫赫。阮大通那时还是个初出茅庐的青年学子,在实力和江湖地位上都比叶轩相差甚远。只是二人有缘相遇,一起在江湖上行走一段时间。这段经历对阮大通后续的成长十分重要,最后他终于成了枫云武林的名宿,还担任了宣州学院的院长。
叶轩对潘月影十分欣赏,好像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他仔细的想了想,然后从身上掏出一把淡青色的匕首,递给潘月影。
“这也是方见姥姥留下的,应该是十分珍贵的兵刃。”叶轩双目看看厅外无垠的碧空,一时仿佛魂游天外:“它跟方见身上的那柄黑色的匕首是一套,平时方见的姥姥十分珍视。就是我,也不知道这两柄匕首的来历。如今我把它赠送给你,希望你能在危急的时候用得上。”
潘月影急忙接过匕首,向叶轩道谢。先不说这匕首本身的珍贵程度,叶轩把爱妻的遗物赠送与她,而且和方见的黑刃是一套,说明叶轩对她的完全认可。本来潘月影就有些忐忑,害怕自己比方见年龄大上许多,会引起别人的非议。如今叶轩给了她一颗定心丸,让她心中怎能不感激万分。
“这老爷子虽然相貌粗豪,没想到竟然是心细如发的人物。”潘月影不由暗自思忖:“真不愧为老一辈江湖人物,做事确有其独到之处。”
大家在一起聊天,转眼便到了中午。叶美亲自下厨为大家做了几个拿手好菜,然后全家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方见心中高兴,从带来的大堆礼物中取出两坛好酒,跟姥爷、姨夫畅饮一番。直到接近黄昏,才醉意陶然的带着美女们告辞回去。一下午的时光,文涵已经对方见这个表哥亲近得不得了,领着他到王爽的工房里参观一番,还向他请教了几个机械方面的问题。等二人离开时,文涵眼睛发亮,想必已经想到了解决跳跳蛙散架问题的解决方案。
“家里人多可真好啊。”方见笑嘻嘻的看着美女们:“将来我们一定要多生娃儿,不要让他们感到孤单。”
“去死!”美女们个个脸泛红晕,被方见粗鲁的表达雷的要死。当下潘月影就把方见从马上拽下来狂扁一顿,连一向文静的陈芙也过去在要害处拧了几把。
打打闹闹一路到了众人的住所。还没有进门,左昆就从大院门口窜了出来:“方大人,你可让我好等!”
“等我干嘛,晚饭这么早就做好了吗?”方见奇怪的问道。
“方大人你可真幽默。”左昆擦擦头上的热汗:“宫中来人,带来了陛下的旨意。宣旨的人下午就来了,我本说去寻大人回来,可是那位宣旨的中官却不让我去,说可以等方大人回来。只是这毕竟是陛下的旨意,总让人等着实在心焦。我这已经在门口站了许久,这才等到方大人回来!”
枫云国、包括大陆上所有帝国,有一个方见十分欣赏的特质,就是废黜了让太监服务中宫的陋习。一般皇帝身边的人称做中官,有一套独特的职衔体系。他们不与大陆正统的官职体系交错,也不会涉及所有政策与民生有关的重大决策,不过是皇帝的私人服务人员而已。内、外宫的分隔由御林军把持,而御林军的日常卫戍又有中官系统专人监督。任何男性不得随意进入内宫,如有需要处理的事务,必须有御林军在场监督的情况下进行。而御林军本身不得承担内宫中的任何事务。这种交叉管理的机制,有效的避免了宫内宫外的内外交通,同时也维护了人性的尊严,不会出现太监这种畸形团体的存在。
即使中官承担了皇帝派去督察或者私访等特殊任务,也不得直接对下面的政务、军务插手。而且一旦进入了中官系统,此生便再与正常的职级升迁无关。即使将来退出中官系统,也不得再在主流政务系统中任职。
多年形成的官场形态,基本上没有官员会去专门与中官交往。一旦这种事情发生并且被人发现,不但中官会立即除名、接受惩处,交往中官的人也会身败名裂、此生再无晋级之机。
枫云国中官系统中最高级别的人物,就是服侍在皇帝身边的近侍云蔼。他是云破天从小的伴当,服侍云破天半辈子。在烽火连天的战争岁月,他曾经不止一次的以身相抵,救了云破天的性命,可以说是云破天的半个恩人。云破天继位之后,就让他陪在自己身边,主持中官系统的所有要务。在云蔼的谨慎操作之下,枫云国的中官系统运行顺畅、风气清廉,几乎没有与朝臣产生交集的地方。
云蔼使用的,就是一种简单有效的洗脑政策。他挑选的中官,都是身家清白、胆小谨慎的少年人。一旦被选入中官,就会不断的接受一整套职责纲要的洗脑。到最后所有中官系统的成员都像是一个流水线生产出来的机器一般,具有相同的特质,就是忠诚、谨慎、重大义而轻小我。有了这个系统的得力相助,云破天如鱼得水,仿佛周身生出无数的细小触手,把所有琐碎事务都掌控得精细周到,条理分明。
在大厅里静坐的,是个三十多岁、四十不到的中年人。他身材匀称、气质沉稳,在厅里等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居然还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看到方见匆匆从门外进来,他站起身形向着方见迎了两步,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方大人。”中年人向方见拱拱手:“下官常林,乃是奉了陛下之命前来向方大人宣旨。”
“实在惭愧!”方见脸色带着一丝羞愧的红晕:“在下出去探望亲友,让常大人久等了。”
“无妨。”常林淡笑道:“来之前云蔼大人打过招呼。如果方大人不在,不必急着去寻找,只需静等方大人回来即可。”
青年一代中,云蔼最看重的就是常林,把他视为自己的接班人。常林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为人沉稳、思绪如电、忠于皇帝,是非常有潜力的俊杰。今次他一听到云蔼的吩咐,就明白了这个指令背后的涵义。
无论怎样级别的官员,圣旨一到必须第一时间赶回来接旨。而云蔼会有这样的吩咐,必定不会是他本人的意思,因为他没有这样的权力。那么到底是谁吩咐的,不用想也知道了。这个方见是什么样的身份,居然让皇帝陛下也特令不要催促他返回接旨,而是等他自己回来?
想起云蔼交给他旨意时意味深长的笑容,常林心中暗自惊怵,知道自己得到了一个非常隐秘、绝对不能泄露的信息。这代表着以后自己在遇到与方见有关的事情时,要采取一种灵活的态度,把他放到一个特殊的位置上。
就像现在他对待方见的那样。而方见的表现也让他心中熨贴,举止十分得体,没有丝毫的骄狂气息。他阅人多矣,一眼就看出方见的歉意是真心诚意,并不像有些人那样看似谦恭,实则带着一股傲气和理所当然。就算是演,方见的演技也比某些人高上百倍。
所有这些思虑和判断,都是电光火石的一闪念。两人第一次见面,相互之间的第一印象就都不错。常林拿起放在桌上的圣旨,和声说道:“方大人,我们先把旨意宣读完,然后再叙话吧。”
“是。”方见躬身立在下首,看常林将卷成一卷的鹅黄色布帛展开。然后低下头去听常林宣旨:“方见使团取得骄人战绩,甚得朕心。为表彰方见功绩,特赐予宅邸一座、晋封方见世袭一品子爵。”
圣旨不算太长,但是连宣旨的常林都有些震惊了。他事先不知道圣旨的内容,而且根据流程也必须在宣旨现场打开,不得私自拆看。此时他能想到的,就是方见的身份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御赐宅邸,倒是不算太稀罕,只是皇帝陛下奖励立下大功的臣子的一种手段。但是赐封子爵,还是一品子爵,还是世袭一品子爵,就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了。
枫云国爵位,分为公侯伯子男五个阶层。其中又分为三品,一品为尊、三品最低。一品子爵已经可以算是中等的爵位,再上一步就是伯爵,一般情况下必须是立下军功的大将才可以得到的封赏。而爵位上加上世袭两个字,要不就是世代忠于皇室的家族精英才可能有的殊荣,要不就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普通爵位已经无法奖励他的功绩。
方见的事迹常林也是清楚的,此次确实给枫云国立下了赫赫功劳。但是作为一个之前籍籍无名、不过是个五品理刑,后来为了出使级别才强行提到三品的外地青年官吏,陛下对他的封赏也有点过于奢侈了吧?等这些封赏一旦流传出去,想必又会引出一波极大的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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