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见带着两个小盒子出现在客厅,青山四老早已在那里等候。看方见进来,三爷笑着说道:“大忙人回来了。”
“这些天张罗琐事,没有好好陪四位聊聊,实在抱歉。”方见笑嘻嘻的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现在有了房子,几位多住些日子、在京城逛逛才好。”
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一切都在不言中。奉家二老中的一位开口笑道:“出来时间久了,想要尽快返回去。要是有事要帮忙我们当然义不容辞,现在太平了我们还是尽快回返为好。”
“也罢。”方见并不强留:“方便的时候让玉姐和采儿姐姐来京城玩儿,到时我们在好好聚首。”
他把两个小盒子分别递给奉家二老中的一位和段三爷,笑道:“给玉姐的是我在独龙堡弄到的美颜万年石钟乳液,经常使用可以青春永驻。给采儿姐的是雪族带来的雪蚕酒,可以增强神识的。到时二老帮忙给她护法,可以极大的开拓识海强度。”
二人知道这都是珍贵的物事,小心收了起来。方见笑道:“别的东西几位都不稀罕,我也不献丑了。只有一个承诺,只要我在一天,如果金虹堡、猛虎山庄有事,方见必定会竭力保护周全。”
方见此时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已经成为枫云政治中枢中的后起之秀、人物。他的一句承诺,比起任何的实物都要珍贵。四老欣慰点头,接受了方见的好意。
四老也不啰嗦,简单聊了几句就向方见告辞。起身之时,奉家二老中的老大犹豫了一下,然后向方见说道:“如果有机会,尽早到猛虎山庄一行如何?采儿对你十分挂念,如果你能去探望一番那是最好。”
方见心弦一震,感到一丝莫名的悸动。他盯着奉家老祖问道:“莫非采儿姐姐有什么不妥?你可不要瞒我。”
“没有什么不妥,好得很!”奉家老祖呵呵干笑两声:“总之一切都正常,你就不要想东想西了。”
“嗯。”方见点点头,把疑虑抛到脑后:“一有机会,我就回去看看。”
青山四老告辞而去。方见把他们送到门口,看他们策马而去,这才又回到府中。得到陛下赐宅消息的所有队员今天全部聚齐在方见的府中,比办喜事还有热闹。就连家住京城的几个队员,也在方见府里挑了一处中意的房舍占下,美其名曰狡兔三窟,等什么时候跟家里人闹别扭时可以有一个去处。
遇上这样的奇葩队员,方见也只能苦笑而已。他对府邸的经营毫无经验,便甩给胡铁汉一摞银票,让他自己看着办。只需每月向他汇报两次家中的各项事宜就好,如果有什么特殊事情再随时跟他商量。胡铁汉也不矫情,按照方见的布置将府里的事情管了起来,丝毫都没有给方见添加任何麻烦。
方见在府中摆宴招待队员和使团其他随员,庆祝乔迁之喜。在枫云城另一座豪宅深处,一间宽敞的书房之内灯火通明,一个布衣老者正在跟几个谋士交谈。
“方见果然不凡。”老者六十上下的年纪,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已经层层叠叠,显示出他每日的辛劳。魁梧的身躯此刻虽然十分放松,却依然荡漾着一丝极强悍的力量。他的脸色甚为疲惫,但是嗓音依旧清朗:“一旦得了好风,便扶摇直上九霄。”
这老者,正是赫赫有名的蔚王云蔚天。坐在下首头一位的,正是他最为倚重的首席谋士江璃。他神态从容,伸手轻捋颔下的五绺长髯:“天下大事,从来不争一时之长短。就像前些时日的黑风口之役,虽然方见得了便宜,不也是差点送了性命吗?再恢宏的伟业,或许会在一个极小的爆发点上崩溃。如今方见恶了那南越、阴勒、涛瀛三国,后面有他好果子吃了。虽然现在看起来他势不可挡,我们倒不妨看看他到底能翻起多大的浪头。”
“方见要是能为我所用,何愁大事不成?”云蔚天摇头苦笑:“可惜他的身份…”
“王爷的几位王子,都是一时豪杰。”在场三位谋士中最其貌不扬、面目丑陋的吕行正色说道:“丝毫不在当今陛下的几位皇子之下。方见虽然不凡,但是也不过是乡间崛起的草莽、做事乖张,时间一长底蕴自然尽显无余。到那时,此子恐怕不过徒增笑料罢了。”
“飞凰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云蔚天叹道:“可惜她是个女子。否则,我这份跟四哥较力的心思可能早就撇到一边了。那边的三个男孩儿里,老大是个绣花枕头。老二呢,空有一份阴鸷的狠劲,却没有过人的天赋。老三年纪还小,也是个单纯的性子,不过常人而已。如今添了一个方见,却是带来了无尽的变数。他做事不守常规、却有着一分常人难以企及的大气。思虑周详、正奇相佐,在云家下一代男丁中潜力排在首位。”
“王爷居然如此高看此子一眼?”谋士中的第三人、一个年纪颇大的老者惊奇的看着云蔚天:“能得王爷这样的评价,方见可谓有荣焉。”
“天下权柄,有能者居之。”云蔚天锐目扫过,让三人心中微凛:“其实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云家能够发扬光大、屹立于大陆之巅,并不是我跟四哥有私人恩怨。当初父皇将皇位传给四哥,我当时心中愤懑,认为父皇所托非人。但从这十数年的政局来看,四哥做的却是不错。即使我登了皇位,可能也就是在对外征伐方面会更有自信,内政方面我不可能比他做的更好。”
三人听着云蔚天的评论,无人敢插嘴议论。
“现在到了下一代争锋的时候。”云蔚天顺着自己的思绪向下走:“我自认几个孩子要超过四哥的后代,所以开始布局为他们将来的上位打算。先前对方见所做的事情,也是不想在纷乱的政局中再增加变数。可是方见却异军突起,躲过了重重危难,变成了可以与其他几个同辈抗衡的重要力量。”
“这就是天命。”云蔚天看看三个依为臂膀的谋士:“我们的策略也要随之而改变。从此刻起,就给下一代腾挪的空间,让他们自己去搏取属于自己的天空。就像西疆的养蛊之术,将强悍的蛊虫放在一起撕咬,最后那个干掉所有同伴、胜出的蛊虫,才是真正的蛊王。我们尽量不要插手他们之间的斗法,只要把整个底盘稳住即可。只要四哥给予我的孩子公平竞争的机会,我也投桃报李,不会再对他的孩子下手。”
“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江璃叹道:“陛下对王爷怨恨已久,恐怕一时难以理解王爷的韬略,反而会起猜忌之心。”
“不会。”云蔚天摇头笑道:“四哥是个大智若愚的厚道人。只要我释放出善意,他必定会有所觉察、并且给予回应的。”
“还有两件麻烦事。”江璃蹙眉说道:“一是方见的武技,现在到底达到了什么样的水平。说得更直白一点,他到底开启了多少武窍?会不会威胁到二王子的超然地位?”
“二是刘伯韬的出现,会不会让当年白虎军团的事情浮出水面?”江璃对当时的事情知之甚详:“虽然当初事件的主谋已经故去,但王爷却是整个事件的受益之人。如果事情再翻起来,王爷说不得也会受些株连。”
“算人者,人恒算之。”云蔚天叹了一口气:“当年二哥做的太过,甚至危害到了国之根本。能用国家利益和家族利益去向外人换取支持的,终究成不了气候。最后还是被五哥暗算,在争斗中死于非命。老一辈男丁中能够剩下我和四哥,这也是定数。因为我们两个,都是真正在为家族利益和国家利益操劳的人。只不过我走的是阴谋、四哥走的是阳谋。在父皇的锐目之下,那些耍小聪明的人,最终哪里能有好下场?”
“莫非当年的一切,都在先皇的掌控之中?”江璃打了个寒颤,有些不可置信的感觉。
“当年父皇跟我说过,我是跟他最像的一个人。”云蔚天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久远的从前,露出几分怅然之色:“而父皇最终把皇位传给四哥,是因为四哥身上有父皇也不具备的一些品质。他宽厚仁慈、心系百姓,没有枭雄本色、却有侠义心肠。这些可能传自于四哥的母后吧,她当时待我们兄弟们极好。虽然我们几个为了皇位争的你死我活,但是她的那份亲情我们都记在心里。”
“总之一条,到放手的时候了。”他直起腰看看三个谋士:“之后的一切行动都要按照我的原则去办。只要对方不损害公平竞争的环境,我们就不要再做过多的操作。”
“是。”三个谋士一起躬身答应。这是战略性的转变,他们也需要仔细思量,对很多策略一一做调整。云蔚天在枫云经营多年,有数不清的后手布局。一时无法完全纠正,也只好慢慢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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