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夭先是愣住,遂又钦佩不已。·
情不是他说分就可以分,既在我心,又岂是一封信函可寄托?
霸气。
可是如果人家不是公主,能这么威武霸气吗?
桃夭夭仿佛看到当初自己要离开冷面王时,宇文昭的所作所为,也是这么威武,但怎么觉得都不霸气,是霸道。
为什么换到华歆身上,自己却是满满的感动和钦佩呢?
“你你……怎么烧了?信上他不是说,允诺将来报答你吗?这下空口无凭了”
“倘若将来他真的不信守,我华歆反倒彻底放下了。”
桃夭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扁了扁嘴道,“总之,这信函是被你糟蹋了。就凭那字迹、那辞藻,少说也得值些个银子吧。你要是不要的话,可以给我啊。好歹是京城第一公子连誉,写给当朝四公主的亲笔信,多有收藏价值啊。都说千金能买赋,我这一倒手,说不定也能赚个千金。”
“千金?你想得美!”
“这可说不准啊,到时候我可以让连大才子出钱买回去,你只要不心疼就好。”
华歆瞬时将案头的一个鸡毛掸子扔了过来,桃夭夭一边讨饶,一边打量华歆的脸,见她心情貌似好了一些,这才舒了一口气。
待送了华歆回去,桃夭夭便去寻母亲。
未料,那宇文暄还在那佛堂前转悠,“你还没走?”
“我还没进去呢!”
玲珑就说,“长公主谁也不见,陈王殿下却不听劝,一直侯在外头。”
那宇文暄其实更想见桃夭夭,“你与华歆怎么那么能说?都说了些什么啊?”
“说什么话你还要管啊?!”
“我不是管,是提醒你,华歆那丫头厉害着呢,你可别受她的欺负。WW·”
桃夭夭笑道,“你不欺负我就阿弥陀佛了!”
“我怎么敢?!”说着,已经伸手弹了她脑门一下。
果然改不了的手贱!
桃夭夭睨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你看,更深露重,回去吧,明日再来探你姑姑也可以啊。我们洗玉阁的人也好安歇。”
那宇文暄打了个呵欠,便也与她分别。
入夜,喧嚣静下来,只听见远处的钟鸣,空灵而悠长。
传来几声敲门。
长公主的木鱼终于敲不下去了,闭着的眼睛也睁开了。
“是丫头吗?”
外头的桃夭夭一愣,自己没出声,母亲怎么猜出来的?
“母亲,是我。”
“进来吧。”
桃夭夭端着一碗汤羹,小心推开门走了进来,长公主已经从佛前起身。
“母亲,您这么晚还没歇,我嘱咐内厨做了些汤羹给您吃。”
长公主的脸终于漾出微笑,“你这么孝顺,也是我云泽的福分啊。”
桃夭夭不好意思的低头,“都是母亲对我关心换来的,要说福分,谁又能有我这么个福分呢?”
母女俩说了会儿话,长公主起身握着她的手,“丫头,跟我来一趟。”
桃夭夭跟着长公主的脚步,出了佛堂,登上了洗玉阁唯一四层的阁楼。
这阁楼藏书很多,桃夭夭先前在一二层读书,却没有登过这最顶层。
“夭儿,瞧见没,这虽不是皇宫里的高楼,却也能俯瞰整个洗玉阁,甚至别处的殿宇也能看出一些。”
“母亲,我看到了。那一片就是燃烧过后的废墟,好像隐约可见还有火星。周围还有一批护卫守着,防止死灰复燃吗。”
桃夭夭侧过脸忽然问,“母亲睡不着,是担心死灰复燃吗?”
“不是。那些护卫在那为的不是这个,而是在现场搜寻蛛丝马迹。一场大火将所有的东西都烧没了,再也没有痕迹了。母亲总有些难过,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
她仿佛陷入到回忆,却迟迟没有说话。
清风徐来,吹起长公主的发鬓,她眼里闪着光亮,桃夭夭想到公主的一生,心头不免添了感伤。
“很多年前,我和我的二妹都住在这儿,那时这儿不叫洗玉阁,我们喜欢夜晚来楼顶看夜灯。”
“采薇心灵手巧,不但风筝做得好,还最喜欢放灯,她会做荷灯、元宵灯,甚至孔明灯。那一年,她在灯上写了一个心愿,便约我一起登楼放灯。她说她喜欢上一个男子,日思夜想。”
桃夭夭想起华歆,同为公主总是这么自信执着。
“我没想到,她有一天居然为了那个人,抛下了我这个姐姐,抛下了后庭的一切。父皇原本对她的终身有别的安排,不想她却随了一个北冥人私奔至苦寒之地,因此父皇雷霆大怒,出兵北冥。
她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父皇临终前还唤着她的名字,可父皇并不知道,就在如火如荼的战火时,作为惩罚,采薇最后死在暝月教无情的教火中,那个男人并没那么爱她,并未护她一生一世。她为了她的痴情和任性,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桃夭夭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心里莫名的难受。
不是为采薇公主的遇人不淑感叹,而单单的难过,说不出为什么。
夭夭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个男人是谁?”
“他是在大周的北暝质子,却拐走了父皇最爱的女儿。”
桃夭夭立马想到了连誉,也是质子。
“后来,皇兄继位,认为采薇是大周的耻辱,灭了北冥后,下令将她的寝房封死了,后来我再次回宫后,便私自开了一个隐形的门。眼前的这片灰烬之处,就是采薇曾经的寝房。”
“采薇曾经葬身于大火,而今采薇的寝房也被付之一炬,最后的一丝痕迹也没了。”
再次登临此楼,回想姐妹俩的旧事,云泽有一种物是人非的岁月沧桑。
近二十载,沧海桑田,江山易主。
北冥、西陵已亡,故人西去,芳魂未归。
而放火烧了这里一切的不是别人,恰是曾为质子的连誉。联想当初采薇爱上北冥质子,也最终葬身北冥人的大火。
难道这是轮回吗?
“如今,只余我一把骨头了。夭儿,若哪一天我亡故了,请将我的墓碑朝西”
桃夭夭擦了泪,“好好的,母亲乱说些什么。不过是陈年往事,人不是应该往前看吗?”
云泽侧首,凝眸看着桃夭夭的脸,温柔的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若你真的是我的女儿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