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请再稍微忍耐一下,老夫这就来救你啦。”布于天空之上的那一幅血色画卷,突然间再一次迅速地勾绘起来,这使得还处在狂奔途中的吴老爷子,心里又平添了几分焦急情绪。不过,好在他马上就将赶到道场……一切,也都还有机会。
砰砰砰砰……无数爆破的沉闷响声传来。虽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隐约可猜到事件的发展。
“到底是谁?”吴增边跑边想。
“那个附魔者吗?”
“可并不像是个聪明到能猜出道门手段的家伙啊?”
“难道……又是唐七泄的密?”
这边飞速思考着各种可能性,随着道场的映入眼帘,吴增脚下却缓了下来。
敛气,凝神。
自身单枪匹马而来,进场之前,一定要先分析下场间形势。
三息过后。
随着冯六“大明咒”的释放,一股耀眼强光袭来……
紧接着,吴增“极目”开启。
再然后,瞧清场间形势,他把两道气刃分别送给了冯六和那个长得跟王二颇有几分相像的青年。
情景似曾相识。
他当初袭击唐七和许一时,也正是使用了如此卑劣的偷袭……
他所一贯不齿的偷袭。
跟预想的一样,冯六虽然受伤躲开,年轻人却正中心脉。
可端坐场间的青年并没有倒下,口中依旧喃喃,彷如他这一记气刃没有任何效用。
反观冯六,捂着受伤的右耳,看向他的眼神中也是戏谑成分居多。
“怎么会这般反常?”吴增头脑混乱,“那小子难不成是王二的私生子?可就算是王二他本人……也没理由无视自己的气刃啊?”
“你杀不死他的。”场间那个吴增唯一没有出手对付的男人,率先一步开口。
“……”吴增实在难以确定这家伙的身份,另外,他也实在很好奇对方究竟是不是人类,毕竟这家伙也真长得太奇葩了一点。
“要想救下你家少主,唯一的方法,就是立刻帮他完成附魔。”男人无视吴增怪异的眼神,直接切入正题,大家都没多少时间了。
“……”吴增脸色阴晴不定,因为“少主”流了几近整个道场、并还泛着诡异黄金颜色的血液,也因为这个男人的话中之意。
“我不懂你说的。”吴增眉头微微抽搐。
“都这时候了,嘴硬还有什么用?”仿佛能够察觉到吴增的心神不宁,男人唇角微微扬起,显得有些同情。
吴增声音微寒说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男人回道:“关于附魔纹章,我百分百肯定它的存在。”
山下幽灵城堡的真实存在,让无论哪一个对此别有用心之人,都能品咂出那么一丝朝崇阳一定留下了“传承”的意味。
“就这样而已?”吴增忽地笑了,“但你要知道,你也不是第一个跟我说这种话的人了。其实,就连我本身倒也很想知道……附魔纹章到底藏在了哪里?”
“嗯?”这倒是男人意料之外的答案。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希望少主完成附魔,但如果你要是还想帮我,我相信等少主回到了城堡,附魔纹章自然会主动找上少主。”当然,这是谎话。吴增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对方敌友难辨,他倒也想看看这妖怪一般的男人究竟知道多少。
“笑话,如果仅凭一个附魔纹章就能完成附魔,我还跑天道山来做什么?附魔的地点、时机以及仪式,我都研究不知有几百年了。”男人嘲笑。
“几、几百年?”不止吴增,就连冯六,也在同一时间,圆睁起双眼。唯有王二似乎早已猜到如此,继续念诵着拗口的龙语。两人说话之间,天空中那一幅巨画,濒临完整。画卷全貌,也完全展露出来。而那些仿若燃烧的血画,画却并不是火焰,而是滔天巨浪。
如果这一刻,身处旅馆之中的朝堂得空儿凭窗眺望向这里,他就会惊异的发现,这一幅血画他曾经见过……正是他在龙巢里望见的那一幅梦幻迷离的《迷海图》。只不过眼前这一幅血色素描版的画卷,就难免会让人觉得瘆的慌了。
“……”血画之下的落霞峰,包括这一间人头数并不少的道场,此刻,却都显得有些安静。像是一种对峙中的平衡,可这种安静,简直到了堪称诡异的地步。男人那一张原本还平凡至极的脸,早已变得跟蛇一样,此刻的他,也正安静地仰头望着天空中这一幅近乎完整的巨画。
“怎么会这样?”男人心道。他那双狭长的瞳孔,精光湛然地扫向了立于船头的青年文士。最后,他把目光定格在其身后正背着的一把长剑。那是一把世人所熟知的木剑。虽然现今吴增身上背着并不是同一把,而且还是一把精刚剑,但男人知道这是朝崇阳的遗物之一。
“假如附魔纹章可以给无生命的物品附魔……”男人似乎料想到了朝崇阳欺骗世人的方式。
收回仰望天空的目光,男人阴冷地声音响起:“杀死这两人,如果天意如此,你或许能靠着你身后那柄剑救下你家少主。”
“我也希望如此。”吴增心道。
从不用兵器的他既然背起了这把剑,自然也是有着此番猜测。
对,一切都只是猜测。
虽说他那位师弟当初给他留剑的时候并没有特别的交代过什么。但那一趟出门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这,就足以说明一切。
就因为他是“时之王”。
“现如今,我也只能相信你的判断了。”吴增只稍作思考,便向男人表达了确立统一战线的打算。之前不好明说,但既然自己心中的推断同样被猜测出来,就索性大方承认,至少能有助于盟友关系的确认。而至于男人到底目的如何,现在实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只要他没有想要杀死少主的意图就好。
踏。
摆开架势,吴增翘首这场生死存亡的最后一战!
然而。
惊天异象忽生。
来自冯六的咒术。
冯六听着两人絮絮叨叨、拉帮结伙的搞了这么久,到后来,竟还有空儿望起了天。虽说没有选择再行出手,可这期间,冯六当然也不会闲着。
他在酝酿。
师兄让他做好守护……那么,就安稳的当个守护者就好了。
哪怕,从此之后,再难已守护住任何人。
呼……呼……飕……飕……
云聚夜现,风起水落,树枯花萎,这些都是自然现象,当这些自然现象与一代阵法大师、咒术大师的一系列动作紧密联系起来……那便说明,咫尺天地间正在发生难以想象的大运作。
“!”吴增与“蛇男”双双皱眉。即便是刚刚增加了一位新盟友,面对如此大的阵势,两人亦难免心绪难宁。
“必须出手才行。”两人的心,霎时想到了一块儿。
嗬。
两道劲气在最短时间内攀升向极致。紧跟着,劲气狂飙,两人都没有丝毫的留手。只因冯六散发出的这一份恐怖气势,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嗖。
嗖。
极短时间内,两道竭尽全力所发出的劲气,先后步入了“必中”范围。也即是说,只待劲气触体,冯六便死了。
即便他是常家的咒术天才、天道门的符道宗师,被这两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击实,也必然要死……唯一令两人有些不解的是,他的眼神还是那般得满含笑意。
“为了道门情谊,难道真的能如此笑对生死?”这是二人一致的想法。可在下一刻,两人才终于明白冯六为什么会如此戏谑……因为,他早已准备的足够充分。也就根本不会如此轻易地让两道劲气平白落在他的身体上!
嘶。
道袍四裂,冯六的身体,开始闪耀出金色的光芒。展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道符。
一道绘在冯六身体上的符箓。
这道符,便是他与世间修行者最大的区别……
他的身体,在这一刻,化咒。
嗤。
嗤。
两道劲气没入冯六体内,却只在他胸口多出了两道细细的红线,血水从线里溢出,源源不绝。同一时刻,无论吴增还是蛇男,都明显感觉到一股滔天劲气来袭。然而,两人在都作过了全力攻击之下,已然来不及防御……
砰。
砰。
来不及闷哼,两人倒卷而飞。接下来,“轰”的一声巨响,道场南向的高墙终于塌了,无数砖石落到地上,大地震动,无数烟尘升起,直向天空中那幅巨大血画而去。倒在乱石堆里的两人,脸色均变得异常苍白,眼瞳深处,涌出无尽的痛楚与愤怒。
“符咒术,再加上命纹术吗?”吴增心中暗叹,“果然是个超级恶心人的存在。”
吴增发觉他所承受的那一道无上劲气,正是先前自身所发,想来,身旁之人所受到的伤害也该是一样。
“这样一来,形势非常不妙啊。”吴增心中焦急。
轰隆隆。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这种如雷般的重踏奔跑,吴增算是再熟悉不过了。可虽说从表面上来看,己方优势好像突然间大涨,吴增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即便是第一次接触战千军,吴增也很明显能感觉出这位附魔者绝对是个怕麻烦的家伙。只怕甫一露面,第一件事就是为了以绝后患,抬手秒了自家少主。
“二师兄,你得尽快了。”道场正中的冯六也在焦急的催促。呢喃一声后,闭起双眼,任凭胸口汩汩流淌的鲜血兀自落进道场,混入黄金血液之中。
紧接着,他敛了全部的气息。残破的道袍,如枯叶般卷起,裹住他的身躯。一丝气息,都不再泄出……
甚至连生机都不复存在。
“他想做什么?”倒地的吴增来不及思考,更来不及分析。一旁的蛇男却赶忙撑起身子,向道场内飞扑。然而,“喀喇”一声巨响,他的肩骨尽碎,鲜血狂飙。
“嗯?”吴增不解。不解蛇男到底遭遇了什么。
“该死。”男人气急败坏道,“他根本就是在引诱我们出手……想把我们都抛到牢笼之外。”
“牢笼?”吴增闻言看向道场,随即恍然。
血渠之下,有光线扶摇。光线飘浮而起之际,便已铸就了一座牢笼。而能铸就出这一座牢笼,则因一贯惜命的冯六,终于不惜己命,来作守护。
对于冯六来说,这场守护真的很艰难。没了天时,因为他需要跟上天来抢这短短的血祭时间。没有人和,因为能搭把手、与其并肩作战的人一个也没有了。好在,他还有地利。地利便是双脚所立之处,他身在自己的道场。血渠之下,有他多年前为怕死的自己准备的那一副……
龟壳。
轰隆隆。
便在这时,远处那个高塔一般的男人裹挟一路烟尘杀到……
结局,还很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