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爷总算安稳的入葬了,不多时,在诸多老坟以及无人问津的孤坟群中,一座夹带着泥土芬芳的新坟拔地而起。
我大大伯在家里摆了四十三桌宴席,宴请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我们家的女人们则是聚集在二爷生前居住的房子里瓜分那些白布,黑布以及鸡蛋糕。
这是我家的一桩离奇的怪事,我姓崔,叫崔红兵,崔氏在大河村属于大户,有两百余人。
这两百余人就是我五位爷,五位奶奶的结晶。
明朝万历年间,一条大运河横插这个村庄,故而起名大河村,这里有三千余户村民,每天都在发生着各种奇形怪状的事情,惊悚的,香艳的,犯罪的,家庭矛盾的。
从我开始懂事开始,我听过无数个故事,亲眼见过上千个故事,如果写一本书的话,能写一百万字。
所以,我打算用叙述的方式来讲讲俺村的那些怪事儿。
本书所有的剧情故事85%都是真的。
独眼驴,吕尚坡,早些年是闻名十里八村的神棍,有人说他泄露天机导致全家残缺不全。
独眼驴的左眼无缘无故失明,其媳妇儿一共生了三个孩子,第一个孩子死在肚子里,第二个孩子三岁的时候死了,第三个孩子是个弱智,至今还活着的,按辈分我应该喊独眼驴喊大伯。
独眼驴的家在大河村的东边,位置得天独厚,面对那条大运河,家周围种植了很多不知名的植物,搞得整个院子被那些杂乱的植物包裹成一座鬼楼一样。
每天去独眼驴家算卦的人络绎不绝,其中大多都是来自十里八村的有钱人。
独眼驴有个受人爱戴的原则,有钱人算卦,一卦一百,村民算卦,一粒种子。
不管什么植物的种子,给他就行了,这也是为什么他家周围种了很多奇怪又不知名的植物,甚至还有一些小麦,玉米之类的。
那天六辆高档的轿车来到我们村,直奔独眼驴家,村里人都知道这次独眼驴又要宰这些有钱人的钱了,不少人都跑过去看热闹。
我也在挤在人群中看热闹,突然觉得背后有人挠我的背,一转身看到独眼驴的那个智障儿子,吕缺。
别怀疑,就叫吕缺,寓意是智障。
吕缺比我大四岁,走路不稳定,摇摇晃晃,他就喜欢一个人坐在墙根下,对着太阳用口水吹泡泡。
吕缺冲我嘿嘿的傻笑,我挥挥手说:“上一边玩去吧,这没人跟你玩。”
吕缺伸手抓住我,硬是要拽我走。
我不耐烦的推了他一下,随即挤进人群中。
堂屋里,几个有钱人坐在破旧的椅子上,毕恭毕敬的看着独眼驴。
独眼驴的表情显得不耐烦:“何老板,上次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这卦,多少钱我都不会算。”
何老板给身边的人示意了一下,那些人随即把密码箱放在桌面上。
三个密码箱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沓沓钞票,顿时引起看热闹的人一片喧哗。
何老板笑道:“这是五百万,只要你告诉我怎么才能破灾,这些钱就是你的了。”
独眼驴心动了,看着这些钱,他狠狠的咽了口唾液,显然很激动也很犹豫。
“啊!啊!”
突然,人群外的吕缺发出怪叫。
独眼驴猛地一震,大惊失色的回过神,刚才差点就答应了何老板,尚缺的怪叫把他从贪欲中惊醒了。
独眼驴坚决的说:“我不能说。”
何老板愣了愣,有些生气:“独眼驴,你为什么跟钱过不去啊?有了这些钱,你可以把你儿子的智障治好,我可以安排你们出国去看病。”
独眼驴苦笑道:“治不好,他命中注定是个智障,这是天命。”
何老板喝斥道:“有钱就是王道!”
独眼驴笑而不语。
何老板气急败坏的问:“你说吧,到底怎么样才愿意告诉我破灾的办法?”
这何老板我听说过,他一个月前来过一次,原因是他最近一年都在赔钱,他的工地上一年死了三个工人,都是出意外死亡。
一个月前独眼驴告诉他五年内会把他的家产赔光,这一句话算是抓住了何老板的麻筋儿,上一次何老板求了很久,独眼驴都不肯说,今天又来用重金贿赂,但是独眼驴就是死活不肯告诉他。
独眼驴重重一叹:“其实这事你想通了就行,命中有这一劫,不如趁现在还你所有的积蓄提早的做善事,或许五年后你还能东山再起。”
“扯淡!我几千万的家产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是我辛辛苦苦转来的,我凭啥全捐了啊!”何老板怒了。
独眼驴说:“那你就等着赔光吧。”
说完这话,独眼驴就走到了院子里,开始为其他人算卦。
何老板不死心,看到那么多村民,突然说:“我给你们村修路!我给你们村的学校捐钱,希望大家能帮我说说情。”
何老板的一个秘书似乎有了更好的想法,在何老板耳边低语了几句,何老板眼睛一亮。
“大家都跟我去村委大院吧,我要跟你们村支书商量一下,决定真金白银的给你们捐,每家每户我先发一万块钱!”
这一下子看热闹的村民算是炸开了锅。
大河村村委大院,何老板以及他的经理们带着五百万在门口堆了起来。
村支书叫崔良,我大爷的大儿子,按辈分,我叫他大伯。
村委一众官员以及办事员簇拥着何老板,挥手示意所有村民安静下来。
崔良拿着话筒说:“看到这些钱了吗?都是给你们的,不久后何老板还要给咱们村修柏油路,装路灯,大家鼓掌。”
周围掌声如雷。
何老板从我大伯手里夺过话筒,说:“我为你们大河村做这么多,就一个要求,让吕尚坡告诉我那一挂的破解方法!”
我良大伯指着人群中的吕尚坡:“你咋回事啊你!为民造福的事儿你都不干,你算卦不要穷人的钱,现在穷人要富了,你说你该咋办?!”
吕尚坡站在人群前,面对村委大院,低头不语。
村长气不过,接过话茬喝斥:“往大了说,你这是在影响咱村的发展,因为你一个人耽误大家的致富,你这就是犯罪!!”
村会计接着喝斥:“老吕啊,你跟何老板说一下破解的方法能咋?能不能死?!!”
周围上千个村民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老吕,告诉他吧。”
“老吕,你这可是耽误我们发财啊!”
“是啊老吕,我家闺女上大学的钱正发愁呢,现在何老板给咱们送钱,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老吕啊,你是神人,你是活菩萨,你就告诉他吧。”
村民们的情绪高涨起来,这一场大会成了吕尚坡的批斗大会,所有人都在指责他,认为他挡了大家的财路。
人们不会去想,如果不是吕尚坡,这何老板怎么可能给村里发钱呢!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吕尚坡很犹豫,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最终抬头坚定的看着何老板:“先发钱!”
何老板顿时眉开眼笑,喊道:“好了!现在排队领钱!”
领钱是一场漫长的等待。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表情,唯独吕尚坡满脸愁云以及吕缺那不停的怪叫。
此时不会有人去在意这父子俩个的表情。
钱发完了,在吕尚坡的坚决下,何老板又和我良大爷签订了合约,必须兑现何老板之前说的修路和安装路灯。
吕尚坡也担心告诉了何老板破解的方法,他会出尔反尔不给大河村修路。
签了合约,吕尚坡跟何老板关上门,把所有人都关在了门外,就他们两个人在屋里不知道说些什么。
吕缺坐在院子里怪叫,口水,鼻涕,眼泪放佛把他整个人都淹了。
没多久,何老板和吕尚坡从屋里出来,何老板满脸春风的笑容,在村委一帮子干部的陪送下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大河村。
吕尚坡的目光恨恨的扫过每个人的脸:“往后不算挂啦!别来找我啦!”
说完,吕尚坡回屋关上门。
大家都能看出来吕尚坡很生气,不过都不以为然,他们已经得到了一笔钱,都在计划着如何花这笔钱。
那一年冬天,一直都没有下雪,天气又干又冷,都说瑞雪兆丰年,但从入冬开始都没下过雪,老人们都在说这一年不是个好兆头。
果然,老人们的话应验了,我们大河村开始死年轻人了。
而也就是这个冬天,吕尚坡的左眼瞎了,成了独眼驴。
大河村死的第一个年轻人17岁,叫海源,在工地粉刷掉进了电梯坑里,从十七层的电梯口坠落而下,死的时候独眼驴特意去做了一场法。
年轻人横死,怨气很重,我清楚的记得那个年轻人葬礼那天的情景,烈阳当头却下起了暴雨。
那天特别特别的冷,从未下过雪的冬天却来了一场暴雨,冻得大家都直不起腰来。
在海源死后头七还没过的时候,第二个大河村的年轻人也死了,23岁,在孟山华,空调安装工,高空坠落。
我和孟山华是同学,曾经上初一的时候同班,我没见到他的尸体,听村里人说,他的尸体是从地面揭下来的,摔成了一张肉饼。
孟山华死后的十五天,上初中的侄女,崔晓翠被拉砖车压死了,年仅十二岁,我八哥的闺女。
我们兄弟三十二人,我排十五,崔氏家族并非大河村本地人,而是我老爷从外省逃亡到这里的,老爷育有五子一女在大河村算是落户了。
这个时候村里人就意识到不对劲,短短的一个月内连死三个年轻人,大家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都人人自危,很多父母都开始把在外工作的孩子喊回家,甚至有些离学校只有一百米远的人也要亲自把孩子送到学校。
整个大河村似乎被一块无形的阴霾笼罩着,而这一块无形的阴霾则是来自人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