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中奇谋妙策,令本将茅塞顿开!”李广利抚掌称赞,向张越恭身致谢。
其他汉将也都轻松了起来。
只要能够保障楼兰的稳固,那么汉军就始终能控制白龙堆这一进出西域的咽喉要道,并具备了随时向蒲昌海进军的能力。
张越看着却是轻轻一叹,颇为惋惜。
事实上,最好的选择,其实还是他提出的第一个计划——李代桃僵。
用一个汉人去换了楼兰的根,然后再花个十几二十年,在楼兰当地腾笼换鸟,将原本土著的楼兰人口减少,变成少数,让汉室移民占据大多数。
如此,汉家就可以永控此地了。
可惜啊……
此事却与大汉帝国的核心价值观背道而驰,根本无法说服天子和天下人。
“不过未来,我或许可以在这个方案的基础上,对楼兰人继续执行腾笼换鸟策略……”张越在心里想着。
楼兰王国所处的地区,大约是在后世罗布泊的东面,当此之世,此地还不是后世的那个沙漠化严重,寸草不生的戈壁滩。
如今,蒲昌海(罗布泊)的面积正值其有史以来最大的巅峰。
蜿蜒的孔雀河,沿着楼兰王国,流向整个西域。
两汉都曾在楼兰境内大规模屯田,当地的农业生产产出,并不弱于居延、张掖。
达的农牧业,使得楼兰成为了西域地区远近闻名的富庶之地。
只要开得当,此地未尝就不能成为一个产粮区!
更别提张越还有着大杀器空间,未来或许可以变草原为沃土,将这一地区变成塞外关中。
就听到李广利拜道:“若楼兰之事得到解决,殿下与侍中可愿为末将游说朝野,支持对车师的惩戒?”
刘进闻言,看向张越,有些犹豫。
直接站出来给李广利站台?支持对车师的惩戒战争计划?
这对刘进来说,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惩戒车师应不应该?
对现在的刘进来说,这个事情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给出答案:应该!
但问题是……
国家财政和人民能承受得起一次如此规模的大战吗?
天汉四年的余吾水战役才刚刚结束不过五年啊!(抱歉前文把天汉和太始的顺序颠倒了,这里予以更正,余吾水战役应该是生在延和元年之前五年的天汉四年,而天汉后是太始)
张越看着刘进的神色,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轻身出列答道:“君候,殿下和下官对于车师等反汉贱种,自是深恶痛绝,更万分同意君候及诸位将军士大夫要求惩戒车师的请求……”
“春秋之义,臣不讨贼不书葬,车师之属,助纣为虐,凡汉臣民,士人丈夫,无不义愤填膺,恨不得碎其尸骨,食其血肉……”
“但是……如今国事艰难,民生困苦,望君候和诸位将军三思之……”
“大军调动,靡费良多,而当务之急,下官和殿下都以为,当是‘广开田,多储粮,休养生息,恢复国力’……”张越欠身拜道:“至于讨伐不臣,惩戒贼子,可以押后数年……”
“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君子复仇又何必急于一时?”
李广利听着却是脸颊都在抽搐,有些难受。
征讨车师,惩戒这些匈奴的走狗和鹰犬,这是李广利在余吾水之战后这几年冥思苦想,日日思索想出来的大战略!
在事实上,车师战役只是一个引子,一个开头!
李广利真正图谋的是开战后彻底灭亡车师,并在车师王国的故土上建立起一个类似轮台的屯垦基地,将汉军的前线从居延地区一下子推到蒲昌海。
这不仅仅将给居延地区的生产生活带来极大保障——就像长平烈候收复河南地新秦中(河套),冠军景恒侯夺取河西一般,将战争从汉土转移到敌土。
这个计划只要成功,战略目的一旦达到,他海西候李广利就可以与卫青霍去病比肩,至少也将成为卫青霍去病后最强的汉将!
一下子就名利双收,他也将踩在车师战争的胜利之上,成为全天下都敬仰和崇拜的大英雄、大豪杰!
想要成为一个大英雄、大豪杰,这是李广利长久以来的梦想和理想!
况且,这个事情不仅仅他自己可以得利。
国家社稷也能受益良多!
车师与楼兰以及姑师国分裂出来的龟兹、蒲类诸国,是一个围绕着蒲昌海和孔雀河存在的城邦王国。
而蒲昌海与孔雀河是东西域地区最大的河流和最大的湖泊!
水,是西域各国赖以为生的根本所在。
控制了蒲昌海就等于控制了整个东西域区域。
进而甚至可以渴死在危须、焉耆、尉黎的匈奴僮仆都尉的人马。
所以在事实上来说,李广利的车师攻略其实是一个庞大战略的一部分。
惩戒车师只是开始。
之所以只回来请求‘惩戒车师’,似乎只是动一场报复性的打击战争。其实就是为了降低难度,免得朝堂上的‘诺诺匹夫’(霍去病当年语)迟疑不决。
等到他得到授权,领军出征了。
这战争怎么打,还不是他说了算?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
完全可以找几个借口,比如……在惩戒车师的过程里,有一支汉军骑兵‘不小心’‘迷途’进入了龟兹或者蒲类诸国境内。
为了救援这支友军,汉军主力‘被迫’进入龟兹境内,展开行动。
谁知道龟兹人居然‘目无天子’,甚至羞辱‘汉家威严’。
这个时候,作为诸夏君子,大汉海西候的他,自然就可以打起‘春秋大义’的旗号,展开进一步的行动了。
长安朝堂上的三公九卿,难道还能说他李广利维护‘春秋之义’有错不成?
这也素来是武将集团对付文官集团的拿手好戏。
此刻,听到张越提出的反对意见,李广利根本就不以为然。
他甚至觉得,这有可能是这个张侍中的私心在作祟。
民生困苦?
他是军人,从不考虑这个问题。
他从军以来,也从来没有为钱粮愁过。
他只管打仗!
至于财政和后勤问题,那是大司农、少府卿和丞相需要考虑的问题。
若要他来考虑这些,那要这些九卿三公做咩?
所以,他也只是听听而已,知道张越和刘进的意见就行了。
现在来看,情况很好啊。
对方虽然委婉的表达了异议(在李广利看来,这多半是这个张子重想在未来自己领兵出征去捏车师这个软柿子),但至少没有反对。
不反对就是善意中立!
有这个态度,他就放心了、满意了!
只要这个新贵不去天子那里给他的计划添乱,他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至于财政困难?缺马?
只要天子同意了,在廷议上通过了。
谁敢缺他的大军的一根毛?
当年,天山战役,公孙贺敢扣李陵部队的战马,但却不扣他的军队哪怕一辆鹿车。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