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他们的英名,却被自己败的干干净净。
前些年,他回陇西老家祭祖,结果……连乡党都耻与他来往,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是掩着鼻子遁走。
“真是失败啊……”李禹低声自语着。
忽地,他感觉头上被一个异物射到,伸手一摸,却现是一支用芦苇做的小箭。
看着这支小箭,他有些呆。
“吾何执?吾执射!”他低声呢喃着,将这句李氏的家训说出口来。
陇右李氏,以骑射立家。
元祖李信,为秦国大将,帅师伐国,为秦的一统大业立下汗马功劳。
祖父李广,人称飞将军,年轻的时候,就与从兄李蔡,投军入伍,从基层的军官开始做起。
历任汉骑郎、骑都尉、陇西都尉、骑将军、卫尉、上郡、太原、陇右、右北平太守。
一生南征北战,内讨叛逆,外伐匈奴。
他身上被疮百余处,哪怕年老体弱,也思国家危难。
而其最有名的,莫过于射术。
曾经在匈奴骑兵阵前,射杀其射雕者,也曾箭射石虎,天下惊惧。
其父李敢、伯父李当户,都是汉军之中有名的勇将和神射手。
堂弟李陵就更不用说了。
浚稽山一战,虽败犹荣,以五千步卒,靠弓弩射杀射伤匈奴部众数万。
故而,陇右李氏,以骑射持家。
然而……
自己却……别说大黄弩了,恐怕就是六石的弓,现在也没力气拉开了。
“这位叔父……”一个扎着总角辫的男童,拿着一把小弓,弱弱的跑到李禹面前,似模似样的鞠躬拱手拜道:“云儿方才不慎,射到叔父,望叔父见谅……”
小男童最多只有十岁,脸色稚嫩的很,神色也有些紧张。
李禹看着他,却总觉得很脸熟。
哦……
想起来了!
三十年前,自己像这么大的时候,似乎也像他这样的乖巧、伶俐、勇敢、诚实,敢作敢当。
“你叫李云是吧?”李禹将那支小箭,还给他,笑着道:“叔父没事,你去玩吧……”
“多谢叔父宽宥!”小男童却跟个大人一样,接过小箭,向他再鞠了一躬,然后拿着小弓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了。
李禹望着对方,低声道:“愿你一生如此……”
也只有现在,面对这样的穷途末路,他才醒悟了过来。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信义。
上不负君王国家,下不负祖宗。
这辈子,他负了很多人。
但……
这一次,他决定不再负自己的亲人与君上了。
微微整理了一下衣冠,李禹告诉自己:“当了一辈子懦夫,是时候做一次大丈夫了……哪怕只有一天,一个时辰……”
而且……
苏文、韩说,也应该遭到报应!
这样想着,李禹就解下自己腰间的佩剑,那柄镶嵌了无数宝玉的宝剑,将它放在了老樟树下,然后坐上马车,驱车离开这个很久很久没有回来的老宅了。
李禹走后不久,一个穿着甲胄的男子,背着弓从远方走来。
他走到老樟树下,看着那柄被放在树下的宝剑。
他捡起来,看了看,见到了剑身上铭刻的铭文:“洗马李禹之剑?”
“呸!”他吐了口口水,将这把剑直接丢进不远处的枯井之中:“李家没有你这样的后人!”
“李氏也不会要汝一分好处!”
而远方那几个正在玩耍的孩子,见到了这男人,都笑了起来,立刻围了上前:“父亲!父亲!”
在这些孩子眼中,自己的父亲,无疑是一个大英雄!
穿着甲胄的男子,蹲下身来,将孩子们都抱进怀中,尤其是那个扎着总角辫的男孩,在他脸上狠狠的亲了两口。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人清楚,这个孩子的出生来历了。
他是李陵的儿子!
是他拼了性命,从诏狱里带回来的。
“云儿啊……”男人抱着这个小小的男童,看着那口枯井,对他道:“你要永远记住,陇右李氏,以骑射立家,吾何执?吾执射!”
“嗯!”小男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