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就真是太稀奇了。
要知道,自从上一代的石家家主丞相牧丘恬候石庆去世后,石家的家风就一落千丈,甚至面目全非,在曾经的老家主镇压下,连玩个妹子也不敢的石家子弟,一下子就自由了。
他们斗鸡走狗,博戏行猎,极尽奢靡之事。
传说石家的子弟,甚至连马鞍也要镶嵌黄金珠玉。
整个长安城,到处都能见到石家子弟的威风。
但,现在,一夜之间,仿佛老家主复活了,老石家的人一下子就龟缩了回去,连门都不出了。
这可真是稀奇。
更稀奇的是,太子诸官,几乎全部被太常和宗正革除。
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太子官吏被遣送回家。
吃瓜群众们哪怕再傻,消息再闭塞,现在也都知道了,太子出问题了。
区别只在于,问题的大小。
不过,很快就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关注和探究这其中的深层内幕了。
因为……
一个天大的馅饼,从天而降!
天子诸官尽罢,据说从太子太傅一直到太子身边的侍奉官员,十去七八。
这意味着,一下子就空出了数百个位置。
而且是数百个前途光明,钱途也光明的职位。
瞬间上至公卿列侯,下至寻常士大夫,人人都是心潮澎湃,深感机会来了。
尤其是那些近二十余年才崛起的新贵们,人人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
在这些纷纷扰扰的余波中,丁少君怡然自得的,端坐在府邸之中,喝着今年刚酿的醇酒,小日子过的舒坦极了。
“京兆伊于己衍果真是怯懦之人,好欺负啊!”丁少君得意的道:“不过稍微吓唬了一下,其便拱手让出了槐市的三间商铺!”
那三间商铺,过去是周家的,日进斗金。
自周氏被诛,其家产尽数充公,这三间商铺落到了京兆尹手里,按照制度卖私人。
本来,每一间都可能需要数百上千万才能拿下。
但他靠着自己背后的盖候家族,特别是鄂邑主的身份,直接以不过百万的资本,拿下三间价值千万以上的商铺。
然后转手作价两千万,卖给了大贾袁广国,倒手之间获利二十倍。
也正是靠着这个操作,他成为了长安城里新晋千万大贾。
“明公神武……”一个坐在他下的文人阿谀着道:“此事之后,长安城中,谁不知明公威名?”
“只是……”这文人低头拜道:“臣听说明公,欲在华县效仿新丰,这会不会得罪那位?”
丁少君听着,却是嗤之以鼻。
“阁下太胆怯了些……”他微微沉吟,极为自满的道:“当世欲求富贵,必须胆大!”
“那位张蚩尤,即使再能耐,还能隔着京兆伊来打华县不成?”
“还能隔着鄂邑主,来对付吾?”
“况且,此番,也不是吾一人如此……”
他望着远方的戚里:“还有更多人做的比吾还夸张!”
他还算是小心翼翼的,甚至只是一个跟风之人。
其他贵戚,那吃相可比他难看多了。
甚至已经有人,准备落到实处了。
那个张蚩尤,即使知道这些事情,要震怒,要报复,在丁少君看来这报复的铁拳也落不到自己身上。
毕竟,他上面有赵家顶着,下面也有很多公卿子弟。
哪怕有事,他也能及时脱身。
更不提,在他看来,他与其他人做事都很低调。
而现在,那个张蚩尤又忙于太子之事,应该是没空也没时间来管自己等人。
恐怕,他得等到大家把好处都差不多吃进肚子里,才能反映过来。
到时候,无论如何,不管怎样,他都只能帮大家伙来擦屁股,把事情的收尾收拾干净。
大不了,自己吐一点出来就是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想要他现在停手,那是不可能的!
几千万甚至更多的利益,就摆在眼前,谁能无动于衷?
那文士听着,却是皱眉不已,本着尽忠的心理,他不得不再次劝告道:“明公不可如此啊!臣听说,吴子兵法说:不合于国,不可以成军,不合于军,不可以出阵,不合于阵,不可以进战,不合于战,不可以决胜!如今明公虽然幸贵,有鄂邑主和盖候家之势可借助,然则那张蚩尤非比寻常啊!明公还是不要掉以轻心,以免祸患降临!”
这长安城里谁不知道,对方的威名。
而自己的这位主君,居然胆子大到敢到他头上动土?
一旦被觉,以对方的性格,雷霆般的报复立刻降临!
对于那位,文士深知,再怎么过分的评估对方的能耐也不为过!
想想都知道了,京兆尹于己衍,连自己的主君,这位鄂邑主的面和白手套也能吓唬的住,那位要插手京兆尹事务,还不是一个眼神,于己衍就跪下来了?
更别提对方可不是过去的权臣!
他在权臣之余,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公认的大学阀,未来的公羊领袖。
他的学术地位,是建立在一次次胜利,和一本本著述之上的。
作为士人的他,自是清楚,这位张蚩尤在舆论界拥有着怎样的能量?
夸张一点说,那位张蚩尤已经可以呼风唤雨,能排山倒海了。
丁少君听着文士的话,却是很不耐烦了。
他只是市井出身,没有什么文化,靠着生了一副好皮囊和在市井练就的一番床笫本领,才博得了鄂邑的欢心,独占其宠。
如今,虽然看似风光,但他同样知道,这样的风光恐怕维系不了多久。
鄂邑主现在宠爱他,但将来呢?
年老色衰,体力不在,必定有更年轻的人取代他。
不趁着这个机会多捞点,将来怎么办?
那文士却是大着胆子,想要继续劝说,丁少君见状,一拍案几,怒道:“阁下不必再劝了!”
“旁人怕他张子重,我丁少君不怕!”
他昂着头,自己给自己打气:“更何况,我听说,法不责众,如今长安贵戚,皆觊觎于此,纷纷谋划,我与众人行,那张子重难道还能只打我一人?那也太无赖了些!”
文士见着,心中一叹,暗道:“这丁少君,怕是要自取灭亡了!”
“我不能与他赴死,得找机会,脱离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