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张越就起来了。
和往常一般,他带着田水、李池和郭戎等亲随,在鶄泽湖畔散步。
此时,三天前的战争留给鶄泽的痕迹,已经渐渐消失。
平静的湖面上,无数鸟儿在其中拨水嬉戏。
远方,呼奢的营地里,炊烟袅袅,那是呼奢的妇孺在熬煮鲜奶,准备制备奶酪与湩乳。
这是游牧民族最重要的生产方式。
也是他们赖以为生的根本所在。
无论是匈奴还是乌恒,他们百分之九十的饮食,是由各种奶制品构成的。
驻足湖岸,张越远眺着远方的炊烟,内心之中也是有了想法。
“本使送去慰问和勉励的礼品,都下去了吗?”张越问着身边的郭戎,负责联系和沟通呼奢上下以及其他义从们的,就是郭戎。
而郭戎也帮了张越许多忙,替他‘暗示’‘明示’、拉拢和分化这些塞外部族,立下了许多功劳。
其中就包括了昨天,独孤敬等人掀起来的‘哭求王师增兵’的戏码。
不然,独孤敬他们能有那么聪明?
“回禀侍中公,卑下已经将东西都分下去了……”郭戎连忙答道:“按照侍中公的要求,卑下按照户口和成员多寡的关系,分了从长水校尉以及护乌恒都尉之中收集的数十石茶饼以及侍中公带来的数百坛‘神药’……”
“很好!”张越点点头,满意极了。
他给自己的定位,其实是一位推销员。
将汉家文化、语言、礼仪与制度,推销给幕南各部的推销员。
同时也是将汉家商品推销给乌恒人民的推销员。
目前来说,这个工作做的不错。
特别是从大司农订购的那些齐鲁小海鲜们,彻底打响了名声,赢得了整个塞外民众的信任。
就是茶叶推广工作,进展有些慢。
这主要是因为,乌恒人没有喝茶的习惯。
更没有煮奶茶的传统。
不过不要紧,作为穿越者,张越明白,要开辟市场,就要舍得。
所以,他在观察现了乌恒人没有喝茶和煮奶茶的传统后。
马上就让郭戎去汉军里征集带来的茶叶,并免费无偿的作为礼物,向呼奢牧民赠送。
他甚至已经派人回善无,去善无征调茶饼。
再多送几次,张越相信,乌恒人一定会无可救药的爱上茶叶。
就像他们现在迷恋齐鲁的小海鲜一般。
只要这两个事情做好,这幕南的乌恒各部,就再也无法离开汉家了。
因为,无论是小海鲜还是茶叶,都将成为他们的枷锁。
再加上未来会展起来的毛纺织业,他们的经济将被汉家牢牢掌握。
“尔等觉得,呼奢该如何处置?”张越忽然问道。
“这……”郭戎低着头,道:“此等大策,卑下等不敢妄言!”
“姑且言之!”张越呵呵的笑着。
“那……卑下就斗胆说了……”郭戎小心翼翼的道:“依卑下之见,此地不能再留给呼奢人了……”
“呼奢必须迁之!”
张越听着摇摇头,问道:“迁走呼奢,换谁来此呢?”
他指着鶄泽,再看向远方,道:“尔等请看,这鶄泽延绵数十里,水草丰盛,鶄泽西北又有盐泽,产出幕南大半的牲畜用盐!”
“而以鶄泽为中心,至于青泽,方圆数百里,地势平坦,草木繁盛,无论换了谁,来到此地,都可以迅速兴盛强大起来!”
“若有野心之人,再趁机向西南扩张,控制鲜虞海,将两者连通,则将拥有王霸之基也!”
“若天时有利,甚至可以席卷天下,纵横四海!”
所谓鲜虞海,就是鲜虞部如今所在牧场核心。
匈奴语称白海、哈溜海,后世称之为呼伦贝尔。
鲜虞海与鶄泽,乃是张越所知的大部分北方游牧帝国想要崛起就必须控制住的龙兴之地。
战略地位,相当于中国的关中、河洛。
郭戎闻言,显然被问住了,他想了片刻,道:“那么,将此地化为禁区,不许游牧如何?”
张越听着,摇摇头,道:“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
“草原上,只要有牧场无人,立刻就会有人占据!”
后世,鲜卑人最初是草原霸主。
他们占据着幕南的广阔空间,没有任何人可以挑战其霸权。
但是……
当鲜卑人南下,进入中国,相继建立政权,将人口迁入后。
一个新的强势霸主,就在鲜卑人撤离后的十几年内横空出世。
那就是柔然。
一个在现在和未来数百年,都没有什么人关注的小部族。
草原上的地位,甚至还不如过街老鼠般的丁零。
这就是为何,北方游牧民族问题,一直无法得到解决的根本所在。
这片草原,只要出现真空,立刻就会有人自动填补。
然后迅速强盛起来。
“只能留下呼奢?”郭戎有些不是很乐意的问道。
“我还没有想好!”张越看着前方,低声呢喃。
这确实是一个难题。
一个好像怎么选,都可能有问题的抉择。
呼奢人必须得到惩罚,此地必须有人镇守,防止出现真空,但也不能交给其他乌恒部族,那无疑是将一块肥肉丢给一条恶犬,他现在会感激,但将来就说不定了。
“或许……”张越忽然想到了一个事情:“我还可以这样子做!”
他摩挲着双手,猛然间明悟了过来般。
他立刻带着郭戎等人回到军营,然后立刻将司马玄找来,问道:“司马将军,如何呼奢之中,除汉军将官外,那些人的声望最高?”
呼奢现在已经被司马玄彻底的肢解了。
过去的贵族高层,更是都被汉军控制起来,准备送往长安问罪。
在事实上来说,这个部族已经不复存在。
至少在乌恒人的理念里是这样的。
司马玄想了想,回答道:“回禀侍中,各个营地里,都有些颇有威望之人,在辅佐末将处理着各种事务……侍中若是需要,末将可以派人将他们请来!”
“善!”张越笑道:“还请将军去将他们请到本使面前……有些事情,本使要与他们分说……”
“诺!”司马玄恭身道:“末将遵命!”
半个时辰后,二十多个衣着各异,神色忐忑的男子,就被带到了张越面前。
和张越见过的那些呼奢贵族不同,这些人有许多连汉话都不会讲,只能是慌慌张张的趴在地上,一言不。
张越见着,微微抿了抿嘴唇。
他知道,若自己不做干预,未来这些人里说不定会出现新的贵族与统治阶级。
然后,呼奢就会变成一个全新的部族。
战争与动乱,从来都是枭雄的温床。
不过现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