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观察和打量了一阵,前方的汉军阵列后,便立刻下令:“全军出击!杀光他们!”
此刻,他的信心是非常强烈的。
因为,他曾经对抗过扶余人的步兵,结果是扶余人的步兵几乎和纸糊的一样。
骑兵一冲,就立刻稀碎。
鲜虞骑兵们,也是这样想的。
在他们的经验里,骑兵的冲击,相对于站桩的步兵,有着几乎不可抵消的优势!
都不要说别的,仅仅是速度,就可以踏碎任何步兵的反抗!
于是,三千多鲜虞骑兵,跟随着鲜虞破奴的大纛,潮水般乌泱泱的冲向了飞狐军的阵列。
这让负责指挥防御的飞狐都尉章甘目瞪口呆。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平城之后,就再没有任何骑兵,敢直接冲击列阵完好,精力充沛的汉军步兵阵列!
因为,匈奴人在磐石与太原两战,用血的教训告诉了所有人,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现在,居然有人敢直接冲击一个列阵完好的汉军阵列?
章甘已经不知道如何评价了。
但,别人要送人头,他当然也不好劝退。
于是,抽出腰间佩剑,沉声下令:“各强弩司马,遂行弩机打击!”
“风!”席地而坐,列于各自射击阵列的强弩部队,在得到命令后,便在传统的强弩口令中,半蹲下来。
这时身后的辅兵们背着一篓篓的箭簇,鱼贯而前,将备用的弩箭,送抵阵中。
哗啦啦,一排排的弩箭,被从箭篓倒出,然后***手们前面。
装填手们迅速的将一支支弩箭,装入剑匣,然后借助双脚或者的腰的力量,在辅兵的协助下,将一具具的弩机装填、上弦,然后递到了射手手中。
穿着皮甲,背后绣着背幡,或者在胸口绣着肩章的强弩军官们,则站在这些阵列前。
在每一个强弩阵地前,还有一位特殊的技术官僚,将一根特制的竹竿升起来。
竹竿上,系着一条用轻羽毛特制的绳子。
这官僚仔细观察着竹竿上的羽毛的动向,然后大声的将自己观测的结果,报告给了身后的司马:“风向西南,偏三度,风俗缓,甲丙!”
观测风速、风向,这是诸夏民族数千年前就已经注意到的事情了。
到了近代,更是展出了职业的测风者,也就是《淮南子》里所言的俔官。
对于依靠着箭雨覆盖来提高杀伤力以及需要极高射速保证打击速度的汉室强弩部队来说,风向、风速是至关重要的因素。
故而,每一个强弩司马部或者校尉部,都会至少配备一个伣官。
而随着伣官的话落下,早就已经有着丰富经验的司马们,立刻就依靠着战场经验和直觉,指挥着自己的部队,调整角度和射击高度。
虽然,这是一种很粗糙也很原始的指挥技术。
但是……
相对于周边,已经不知道先进了多少个级别了。
而且,依靠着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的直觉,他们做出的判断,未必会输给用数学计算的近代军官。
事实上,在瞄准仪器明前,绝大多数的炮兵指挥官,都是依靠着经验和直觉来作战。
故而,当鲜虞骑兵们,靠近到飞狐军阵列前五十步左右时。
他们就听到了在汉军阵列身后,那旌旗飘摇的纵深之中,忽然传出了一阵阵的呼喝声。
“风!”
“大风!”
就和百五十年前,蒙恬麾下的秦国弩兵集群一样的战斗口号。
然后……
他们就听到了低沉的啪嗒声。
那是弩手在扣动扳机。
接着,嗡嗡嗡的弓弦声,便密集的响起。
整个天空,在这刹那都黯淡了下来。
无数人抬起头,望向头顶,然后他们就看到有生以来,最为壮观的一幕:偌大的天空上,已经被乌泱泱的黑色箭矢所占据。
它们组成了好几个密集的箭雨群,高速呼啸着从天而降!
更要命的是——在这些箭雨身后的半空,又有数个箭雨群,正在升空。
他们甚至还看到了,在汉军纵深处,又有一波箭雨,已经向着天空爬升。
由之,形成了延绵不绝的箭雨覆盖。
鲜虞骑兵们,何曾遇到和见过这样的恐怖箭雨攻击?
当即就吓破了胆子。
无数人立刻拍着马匹,想要逃跑。
但,还有些人却依旧傻乎乎的想要向前进攻。
于是,彼此撞在一起。
然后,汉军的弩箭雨便高速袭来,带着尖啸声,上千的弩箭,强有力的洞穿在了一片混乱的鲜虞骑兵里。
篷!篷!篷!
一波又一波,就连江河一样延绵不绝的箭雨,刹那之间就在鲜虞骑兵之中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半刻钟后,当汉军的弩手们,停下了他们的射击时,他们已经将自己面前的整整一篓的弩箭,全部射出。
一千弩手配合着相同数字的装填手以及数百名辅兵,在不过半刻钟内,对敌猛烈投射出数以万计的箭矢。
直接在汉军阵列之前,制造了一条无法逾越的死亡地带!
而这正是弩兵在战场上的可怕能量!
只要箭矢管够,弩机零件不出问题。
他们就可以持续不断的对进攻方或者防守方,进行火力压制和打击。
这也是为何秦汉两代的弩机,都一定会追求零件通用与标准化的缘故。
弩手,必须保证在任何时候,哪怕是弩机出故障的时候,依然可以迅速提供火力掩护与打击。
而鲜虞人糟糕的战术选择与无知无畏的冲锋,为他们的表演提供了一个完美舞台。
半刻钟!
汉军弩手们,便将自己阵列之前,彻底化为地狱。
至少数百名鲜虞骑兵,被射成了马蜂窝!
余者,彻底崩溃,哭着奔逃。
然而……
已经包抄到位的汉军骑兵,立刻从他们身后两侧出现,堵死了他们的退路。
而汉军的步兵,则在指挥官们的率领下,步步向前,紧紧的逼了过去。
于是,眼见逃亡无路,军心又彻底涣散的鲜虞骑兵们,立刻丧失了战意,纷纷下马,丢下武器,跪到了地上。
在自立为‘乌恒单于’两天又八个时辰后。
乌恒单于鲜虞破奴卒。
其级、王冠、大纛,被几个鲜虞贵族,送到了辛武灵面前。
也是直到此刻,辛武灵才知道,自己似乎立下大功了?
一个单于?
哪怕是自称的,那也是奇功!
更何况,还是一个鲜虞大人自立的单于!
立刻,就将这一战的含金量,提高了好几倍!
再怎么说,镇压和消灭了一个‘谋逆’的贼子,起码也能封一个封君吧?
不过,辛武灵知道,此事自己是不能擅自做主和定性的。
于是,他立刻叫来常威,对他道:“常校尉,请校尉立刻将此地之事,通禀侍中公!请侍中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