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军,毋庸置疑是最需要技术的军事行动!
尤其是,深入敌境后,且敌人依然拥有反击能力的情况下的撤军。
为了确保能够顺利与敌人脱离接触。
在封狼居胥典礼后的第二天,张越就亲自率领四千精骑,从狼居胥山向西,做出攻击姿态,甚至做出要渡河的样子。
吓得余吾水对岸的匈奴骑兵,不得不立刻后撤,并且一撤就是一百余里,撤到了赵信城的保护范围内。
几乎犹如惊弓之鸟!
没办法,狼原一役后,逃回漠北的卫律等人,为了尽可能的推卸责任,将汉军的实力,进行了夸大。
在卫律等人描述里,汉军的骑兵,几乎每一个都比匈奴的射雕手强。
拥有着百步穿杨的射术,生撕虎豹的力气。
为了加深这一印象,有些逃回来的贵族甚至开始渲染起了‘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说法。
最初,这种说法是没什么人相信的。
自漠北决战后的这二十七年时间里,匈奴虽然在战略上被汉军压制,但在局部却经常能取得胜利。
对汉的恐惧也逐渐淡去。
最起码,过去二十多年里,匈奴人只要把战线拉长,那么,最终就至少可以逼退汉军!
所以大部分人都将这个说法当成笑话。
但是,河曲一战,右贤王奢离的主力近乎全军覆没,只有少数人逃脱。
而奢离所部,是匈奴留守漠北最后的机动兵团和精锐。
这就使得,原本被人嗤笑和不屑的‘汉军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立刻席卷漠北各部。
一时间人心惶惶,特别是匈奴人素来有将击败特别是碾压自己的敌人神化的传统。
在过去的百年岁月里,仅仅是汉室明确知道的例子,就有着汉雁门郡太守郅都、云中郡太守魏尚、飞将军李广、大将军卫青、大司马霍去病以及当代的贰师将军李广利。
尤其是卫青霍去病,哪怕是现在,也依然是匈奴人不敢提名字的男人。
如今,他们再次面对一个似乎不可力敌的敌人。
于是,愚昧的牧民和奴隶们,再次将这个敌人神化。
特别是,某些亲汉派的贵族,私底下将‘张蚩尤’的传说,撒播开来后。
漠北各部,对于张越的战旗,充满了恐惧。
这就使得,张越几乎没有费太大力气,就完成了驱逐匈奴骑兵的战略目标。
在将匈奴骑兵逼回赵信城附近后,汉军骑兵,旋即开始交替掩护,并向姑衍山方向撤退。
至延和二年夏五月初八中午,也就是张越与那位所谓‘屠奢萨满’彭奉约定的时间。
汉军骑兵彻底脱离了狼居胥山一带。
至十日下午,撤出姑衍山地区,进入祷余山一带。
而这时,前方的辎重部队与部队,已经基本渡过了弓卢水,撤入难侯山地区。
而这也意味着,除非匈奴主力兵团,在现在越过瀚海,并直抵弓卢水中游河谷一带,否则,已经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汉军撤回漠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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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时针向回拨两天。
延和二年夏五月初八上午。
就在汉军骑兵的殿后部队,开始有序从狼居胥山撤离,向着姑衍山前进的时候。
在狼居山以北、黑水河以南,燕然山以西的草原上。
一支匈奴骑兵,在数十名萨满祭司的率领下,簇拥着匈奴的母阏氏,浩浩荡荡,向着狼居胥山前进。
一路上,虽然很多人都提心吊胆。
担忧着汉朝骑兵的攻击。
但狂热的宗教情绪,却主导着他们的行为。
萨满祭司们,更是在他们耳畔不断打气:“伟大的屠奢萨满,沟通天地万物之灵,万物之灵告知伟大的屠奢萨满,汉人已经向南撤退!现在,是到了我们,为天神与日月之灵,收复圣山,夺回龙城的时候了!”
母阏氏颛渠氏,也是信誓旦旦的鼓励着她的贵族们:“我,伟大的且鞮侯单于之妻,狐鹿姑单于之母,向你们保证:天神已经通过屠奢萨满,启示了我们的这次行动,必定会成功!”
于是,这数千人一路上战战兢兢,又自信满满的靠近狼居胥地区。
当他们在中午时分,抵近狼居胥地区时。
他们现,一切都和他们信奉和尊崇的‘屠奢萨满’在数日之前就已经预言的一般。
圣山周围,已经没有了汉人的影子。
甚至,还有人在某些地方,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譬如,在狼居胥山的北方,他们进军的道路上,有些地方的草场,长出了类似脚印的巨型形状。
这些青草脚印,长达数十步,宽数步。
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巨人,向狼居胥山走去一样。
牧民与奴隶们,立刻就被这一神迹所倾倒。
贵族也好不到哪里去。
每一个人都疯狂若痴。
等到他们来到了狼居胥山下,没有见到任何汉军踪影后,这一情绪立刻就攀升到了巅峰。
“天神万岁!”
“日与月之灵万岁!”
“伟大的屠奢萨满万岁!”
无数人癫狂的向着燕然山方向磕头膜拜,虔诚无比。
当两天后,‘屠奢萨满’彭奉,在上万信徒与追随者拥护下,抵达狼居胥山脚下时,这一情绪更是攀升到了巅峰!
随即,他就在母阏氏以及上百名匈奴高阶贵族与接近两万人的见证下,登上狼居胥山之巅。
并正式接受了所有人的膜拜与献礼。
于是,匈奴帝国的命运,从此走上了歧途,汇入了另一条河流中。
从这一天后,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
因为在这一天,匈奴人的原始萨满教,终于从散乱、无序,向着一个真正的宗教演化。
第一次,他们拥有了受到广泛支持和倾慕的宗教领袖。
第一次,他们如此虔诚而彻底的信奉了某一个人的说辞。
从此,神权从虚无缥缈的传说与故事中,降落凡尘。
而站在狼居胥山上,看着山下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与膜拜声。
彭奉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微微闭上眼睛,向前一握,轻声道:“吾既是神!”
随即,他下达了命令,要求他的信徒和追随者,将他——匈奴的屠奢萨满,天神的代行者、日月之灵眷顾者、万物之灵赐福者的身份,广而告之,要让所有匈奴人都知道。
他手下的萨满祭司与追随者们,更是将早就编造好的,有关他的各种故事与传说,灌输给了他的所有信徒。
如今在亲眼见证了在其率领与引导收复圣山、龙城这样的伟业,又见证了许多奇迹与神迹后,单纯的牧民与奴隶们,当然是深信不疑,甚至自动脑补了许多更有传奇性与神话性的故事。
而通过这些人,这些自来水。
屠奢萨满的传说与故事,迅速的在整个漠北地区,都流传开来。
而到这个时候,匈奴左大将率领的骑兵,才刚刚抵达赵信城。
他甚至没来得及开始部署兵力,就被卷入了赵信城内的政治倾轧之中!
因为,在确认汉军南撤后。
没有了外部压力的赵信城,就迅速陷入了激烈的斗争中。
拥护狐鹿姑的人和反对狐鹿姑的人,打成了一团。
其实,本来支持狐鹿姑的贵族们,已经陷入了劣势。
但是……
反对派们,却没有主心骨。
有人倾向支持先贤惮,也有人打算去北海请于靬王回来主持大事,更有人觉得,应该等母阏氏回来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