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对统治者,特别是君王来说,这简直是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五德终始,等于是说,汉之德迟早将衰,而汉之政迟早要亡。
而且,会亡的很快。
只要有新王顺应天意,振臂一呼,这刘氏社稷,顷刻就要轰然倒塌。
汉家帝陵将沦为如周天子陵一样,孤零零的矗立在地平线上,任由盗墓贼玷污、亵渎、窃取、破坏的宝库。
这是刘氏天子的噩梦!
但偏偏,一直以来没有可靠的理论和学说来抗衡。
甚至,刘氏天子在舆论界和学术界里,一直是反面角色。
乡野之间的儒家学者里,不知道隐藏了多少缓则。
特别是齐鲁吴楚的儒生,简直恨不得新王马上出世,干翻长安,再建社稷。
面对这些缓则,长安朝堂实际可以用的手段,其实不多。
因为那些文人狡猾的很,只是暗搓搓的散布相关言论,或者借古讽今,拿着项羽、秦始皇的幌子,讽刺着当政君王和大臣。
更要命的是,这些言论与舆论,甚至连刘氏的宗室甚至诸侯王、太子、太孙都被影响过。
而且,还有很多铁憨憨真的信了……
这对于这位习惯了控制和掌握的君王而言,真的是比吃了翔还要难受!
如今,终于被他找到了破局之路。
一条建立起刘氏汉家万世一系的道路的理论!
提着手中的高帝斩白蛇剑,天子猛然瞪眼,提高了声调,道:“此等言论,在朕看来,简直迂腐至今!”
“三代之治,固然兴盛,然而何及五帝之政?”
“治政之道,更不是独独三代……”
“且,三代不同法,五帝不相复礼,尽以前人之道,则后世不能救也!”
“若依循前人之道,可以兴复,则尧何必命舜曰:四海穷困,天禄永终?”
“况吾汉家尧后,本当推行尧帝之政,兴盛先王之道,以教化四海元元,泽及鸟兽,润及山川!”
听着天子这一连串的疑问句。
朝臣们便是傻子,也都知道该表态了。
于是,丞相刘屈氂,便率着群臣上前顿拜道:“陛下教诲,字字珠玑,臣等诚惶诚恐,谨受教,伏唯陛下能决阴阳,唯陛下能作威作福!”
而马屁精们,则立刻就位。
太仆上官桀先出列,顿拜道:“臣太仆桀,昧死顿再拜皇帝陛下:臣闻陛下教诲,如梦初醒,陛下圣言可谓切中要害,鞭辟入里,汉家尧后,陛下受天命而临于天下万国君王之上,主宰四海元元,臣窃以为,民间愚民,乡间愚妇所谓:夏忠、殷敬、周文往返循环之说,不足以用之于汉家,更不足以用之于当世……”
“此等愚昧腐朽之论,实在不值一驳,臣窃以为,陛下之圣论,宜当著之于竹帛,告于天下,使天下皆知……”
桑弘羊急速跟进,拜道:“太仆所言,臣附议,臣窃以为,陛下圣论,宜如太仆所议,明告天下,咸使黎庶皆知……”
于是,守少府公孙遗、光禄勋韩说、太常卿戴仁以及尚书令张安世、奉车都尉霍光、驸马都尉金日磾等纷纷跟进。
太孙刘进和张越也紧随其后。
于是,满朝文武迅速醒悟,纷纷上前拜道:“臣等附议……”
甚至有戏精,流着眼泪,哭着说道:“陛下教诲,臣闻之如饮甘露……”
这些都是常规操作。
汉家朝堂上,基本只要天子话了,只要不是牵扯太过复杂、严重的事情,朝臣们就只有拍马逢迎和阿谀奉承这一条路可以走。
更何况此事还涉及了汉室法统以及社稷大政方向这样敏感的事情。
恐怕便是冯唐在朝,东方朔复生,也只能口呼万岁的选择。
天子听着群臣的符合与阿谀,他满意的点点头,接着道:“朕对这些问题曾冥思苦想了许多日子……”
“及至侍中建文君张子重,进朕《三世论》,朕才终于明悟了祖宗与上苍交托与朕及刘氏子孙的天命……”
于是所有目光都聚焦到了张越身上。
无论好的坏的,喜欢的讨厌的,崇拜的畏惧的害怕的。
数百名九卿列侯两千石的眼神,就像聚光灯一般,直勾勾的瞄准了张越,让他都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不过,这对现在的张越来说,只是小事情。
经过了汉匈战场的考验,如今的他,便是单枪匹马,直面千军万马,也能不堕气势,不输阵仗。
他执笏起身,向前一步,拜道:“臣惶恐,臣微薄之语,浅薄之说,能为陛下赏识,此臣之幸也!”
“卿谦虚了……”天子看着张越微微点头,心里面更是满意无比!
怎么看都觉得舒服!
他看张越的眼神,就像看子侄一般,充满了溺爱。
没办法,对他而言,张越几乎是最值得信任和亲近的大臣。
这种信任与亲近,不止是行为和政绩、战功堆磊起来的。
更因为,张越是他亲自现、提拔甚至是培养起来的臣子。
这种养成的感觉带来的亲近感和亲密感,是非常强大的!
特别是当张越不断的给他带来惊喜,这种亲近与信任之情便不断累加。
而且,不是加法,而是乘法。
错非是张越太年轻,而且,刚刚班师回朝,很多事情都没有厘清和搞定。
天子已经恨不得立刻宣布召回李广利,让这个年轻的爱将去河西主持大局。
即使如此,他脸上的神色与眼中的宠溺,已然是掩饰不住的流露在脸上。
于是,整个宣室殿中,数百名大臣贵族,众目睽睽之下,素来以严肃和冷酷著称的天子,和邻家老伯父一样,慈祥的笑了起来。
而这一笑,让柠檬脱销……
纵然是很多张越的朋友,此刻也难以把持。
至于其他人?
内心的ph值,已然全面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