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足足下了整整一个晚上。
当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整个长安城,仿佛变成了一个冰雪的世界。
在建章宫内,蓬莱阁的湖泊,更是彻底冻结,变成了一个冰湖。
站在蓬莱阁的阁楼上,穿着狐裘大衣,手上戴着一双精致的羊绒手套,天子俯视着整个宫阙。
“王莽的奏疏,什么时候回来?”天子问着身后的郭穰。
“启禀陛下,应该快了……”郭穰小心翼翼的回答。
自贰师将军受挫天山的消息传回长安,天子的心情就变得相当糟糕和可怕。
毕竟,在那之前,天子可是每天都在听好消息。
不是今天贰师大军智取匈奴辎重,便是明日贰师精骑奇袭龟兹。
战报上,更是吹出了花。
贰师大军上下将校,乍一看不是韩信附体,便是孙武再世,简直是用兵如神,算无遗策!
匈奴人在西域被他们打的满地找牙,那时候,朝堂内外,也都是一片欢快的气氛。
丞相刘屈氂等贰师嫡系,更是每天都在拿鼻孔看人。
天子本人,则是得意洋洋,深为自己的识人之明而自傲。
结果,不过半个月就迅速反转!
最开始,还只是传来‘贰师小挫’的消息。
结果,最终的战报显示,这那里是什么小挫?
贰师军、居延都尉,这两支河西的绝对精锐,战损数千,余者尽数被冻伤,几乎等同于全体退出汉军战斗序列。
这也就算了,关键还让匈奴主力跑了!
若跑掉的是匈奴王庭主力,那还情有可原,关键是跑掉的只是匈奴的西域部分。
特别是,就在那之前,刘屈氂等人吹的太过,搞得长安城内外皆知:此番贰师将军所面对的不过是匈奴一部,以贰师之力,一指可杀。
结果现在砰砰砰打脸。
而当今天子,最要脸面!
谁让他没面子,他便会让谁没脑袋!
这是被无数事实证明过的,铁的规律!
所以,这十余日来,长安城中风声鹤唳,刘屈氂等贰师系一日三惊,生怕哪天被缇骑冲进门抓去诏狱。
而其他人,也是提心吊胆,生怕做错了什么事情,触了天子的霉头,被当成了泄愤工具。
整个长安的气氛,都有些沉闷。
便是郭穰这样的天子近臣,也只能小心翼翼的说话,不敢有丝毫的不谨慎。
“陛下……”这时,阁楼下传来了张安世的声音:“鹰扬将军奏疏!”
不一会,张安世便捧着一份用封泥封在竹筒之中的密报,走上阁楼,来到天子面前,躬身呈递。
天子转过身来,看向张安世手里的密报,脸上终于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连语气都有些轻松起来:“张子重在河湟又有什么新现?”
这话听得郭穰与张安世都是面面相觑,心里面不免有些羡慕嫉妒恨。
但同时却也在心中不得不佩服那位鹰杨将军!
那位……
真的是马屁界的王者啊!
哪怕去了河湟,也能隔三差五搞事情,让天子隔着数千里出会心笑容。
譬如半月前,那位鹰杨将军遣人回京,送来些虫子模样的草根,这些看上去不起眼的东西,却让天子龙颜大悦,直呼:若天下大臣皆如张子重,朕又有何犹?
若那位张子重,仅仅只是会拍天子一人马屁,张安世和郭穰还不会太过忌惮。
毕竟,当今天子已经老了。
但关键是——其还是太孙近臣,绝对心腹。
同时,其还很会经营势力!
其往河湟不过一个月,朝中大臣,便交口称赞,皆曰:鹰杨将军国之柱石,不愧留候之后,兴汉者必张也!
这些人里,甚至还有着大批大批,从前很少在朝中声,已经隐退,不问朝政的老臣、勋贵、外戚。
甚至是过去,对其极为敌视与仇恨的人。
为什么?
答案是——那位鹰杨将军去河湟,带走了数百家长安贵族、大臣、富商子弟。
现在,这些家族,每隔数日,最多十日,便能收到一份由那位鹰杨将军官署回来的报告。
报告上会详细描述和介绍,其家族所占的庄园,所得奴婢,水土、开情况、进度。
除了这些外,报告上还会有预测来年收益数字。
而这些东西,谁看了不喜欢呢?
特别是那些已经隐退的元老大臣们,只是看着自己原本不过随便投下的几百金、千余金,现在大有变成一个每年稳定收益数十、数百万、甚至千万钱的聚宝盆。
那个不欢喜,那个不高兴?
而对财神爷,没有人恨得起来。
由之,长安大臣赫然现,鹰杨将军张子重虽然不在长安,但长安政事,却似乎离不开他。
尤其是事关国家大策的事务,如背离那位鹰杨将军曾经的主张,便极有可能无法通过。
甚至会被舆论骂死,骂到自闭!
那些致仕老臣、元老勋臣,别的事情不会,阴阳怪气的说话、吐槽,可是很擅长的!
而且,因为是老臣,故而说的话很有分量!
至少在舆论看来是这样的。
毕竟,尊老爱幼,乃是大汉帝国的普世价值,老人批评,年轻人除了受着,还能怎么办?
越是如此,朝中大臣,对那位鹰杨将军就越忌惮。
尤其是在李广利集团眼看着就要扑街的当下,鹰扬系便显露了出来,成为了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毕竟,国家的顶级资源与位置有限。
而鹰扬系却极有可能在未来,轻而易举的占据其中的大半!
肉都要被吃光了,饿的眼睛都要绿的人,岂能不嫉妒,如何不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