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三节 口衔诗书,手持斧钺(4)(2 / 2)

他所知的不仅仅有中国历史的教训,还有米帝的教训!

尤其是米帝在黑奴问题上的教训,让他深思、警惕!

也让他震撼、害怕。

以米帝之无耻,尚且栽在了黑奴问题上,并落下了无数把柄,有了挥之不去的梦魇。

以诸夏之洁癖,一旦胡奴泛滥成灾,未来恐怕难以甩掉。

况且,废奴是大势所趋。

更是公羊学的核心主张!

且公羊学者所主张和推崇的不仅仅是废以汉人为奴,夷狄亦然!

毕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乃是儒家的信仰和核心。

所以,综合考虑,张越就打了一个擦边球。

“明公有所不知,如今,无论是居延,还是河湟,所有胡人,在理论上皆非奴婢……”张越笑着解释起来:“其等皆为居延、护羌校尉等官署与之签下雇佣契约之工人也……”

“此契共为五年,诸胡人按照契约,承担官署所分配之工,五年期满,由官署给付一笔工钱,然后遣返原籍,使其安家立业!”

“此君子之行也,乃拯亡救溺之举!”

张越嘴上,真的是说的冠冕堂皇,正义凛然,不知道还以为在这里说话的乃是一位心怀天下,欲要泽被苍生的圣人!

但,隽不疑听着,却只觉毛骨悚然,恐怖无比!

因他明白,比起为奴为婢,这位鹰杨将军推出的政策,更加可怖。

内郡的地主豪强,蓄奴之人,若是来到居延,学到这些政策回去推行起来,怕是要早就无穷罪孽!

至于原因?

很简单!

一个人能有多少个五年?

当代天下的平均寿命,是否有三十岁?

中国都如此了,夷狄呢?

恐怕只低不高!

换而言之,五年时间足够将这些夷狄青壮的盛年岁月压榨的干干净净。

等到契约期满,他们中的很多人,恐怕已经因为种种原因而死去,剩下的多数恐怕再也不适合作为劳动力了。

到那个时候,随便打点钱物,就让他们回去自生自灭。

作为雇主,不再需要为他们的今后人生以及子孙的生活买单。

等于好处全拿,坏处一点也不沾。

这是吃干抹净,还让别人承受接下来的问题——这些遣返的胡人,回了原籍,必定成为当地的问题。

除此之外,隽不疑还从这位鹰杨将军嘴里听到了其他关键词句。

譬如,这位鹰杨将军曾经说过,胡人里有人若能通中国文字,知礼仪进退,或者善百工之事,就可以通过考核,拿到户籍,落户为汉家臣民。

这已经不是阴险这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完全就是打着正义的旗号,行无耻之事。

是将这些胡人彻底压榨,不放过任何可能的举措!

这个政策就是一个筛子!将胡人群体里的英雄、豪杰筛选出来,为我所用,而剩下的糟糠则丢给别人去接盘。

偏偏没有任何人可以指责他。

因他已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隽不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道:“那么,那些胡姬呢?”

“将军在居延,广以胡姬配中国男子……这会不会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张越笑了起来:“夷狄之女以配中国君子,此《诗》所颂之,《书》所赞之之事!”

如今这个世界,全世界都是父系为尊。

以张越所知,三国孙权,被人耻笑为碧眼小儿,阿瞒的儿子曹彰人称黄须儿!

这并不妨碍他们执掌权柄。

讲真,混血宝宝其实很可爱!

隽不疑听完,却是低下头来,默然不语,只好道:“您就真的有信心,您在居延所行之事可以长久?”

“不谈胡人之事,单单就是居延、河湟之政,一旦传回长安,我恐天下以为您是商君在世……”

“届时恐怕议论纷纷……”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张越笑了一声,道:“我还能管得住?”

“贤如周公,尚且恐惧流言,我等凡夫俗子,焉能避免?”

“只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罢了!”

他自是知道,自己做这些事情必然会招致非议、为难以及阻力。

所以,他很早就布局,拉下了大半个长安的公卿贵族去河湟开庄园,更尽心尽力的协助他们,将河湟开拓。

如此,便将这些人捆绑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利益联盟与共同体。

果不其然,效果斐然。

以至于,他在居延这里的作为,在长安一点讨论都没有掀起来。

大家都非常默契的帮张越将他的政策里的一些敏感点给抹消掉了。

而没有人讨论、议论,就意味着张越可以潜心种田,一点一滴的做事。

不过,他也明白,这样做的副作用也是相当明显的。

现在拿了他好处的那些人,必然会跟着一起成长。

说不定,这些人里面会出现一些可怕的存在。

譬如,西汉版的辛迪加、托拉斯、卡特尔一类的奇奇怪怪的存在,都可能会在未来陆续出现,并成为张越的敌人。

这是不可避免的客观规律,也是事物展的必然。

所以,张越知道自己得提前准备。

拉拢一些未来帮他来清除、清洗这些怪物的盟友。

隽不疑就是一个很合适的对象!

他有正义感,有使命感,关键还是——隽不疑极有可能在未来会成为暴胜之的接班人,成为大汉御史台的执掌者。

所以,张越看着隽不疑,出了邀请:“隽兄,明日吾将在此设宴招待乌孙使者……”

“不知道隽公是否有空来观礼……”

“说不定,隽公可以通过此事,找到些答案……”

隽不疑听着,点点头,拜道:“既蒙将军厚爱,不疑敢不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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