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造反这种事情,和瘟疫一般是有传染性的。
常常一地反,便会出现连锁反应,形成造反浪潮。
若这居延七万奴婢皆反,恐怕要镇压下去,都得花费不少时间。
这极有可能耽误秋收,甚至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
那骑士马上就和张越汇报了起来。
张越听着,眉头渐渐紧锁。
因为,从那骑士报告的情况来看,这事情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按其所言,左官渠的奴婢,早在数日前就反了。
他们在一个名叫‘塌科’的人的领导下,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在其所居的棚屋之中,藏匿了许多铁棍、铁锹。
然后趁着监督他们的汉军奉命前往左官渠为秋收准备之际,动了夜袭,杀死留守的汉军,抢夺武器,然后迅速扑向左官渠。
而当地的汉军,全无防备,猝不及防之下,为其所败,连左官渠的塞堡为其所占领。
而那塌科夺取左官渠后,就打起了‘乞活’的旗号,率部从左官渠向甲渠候的主塞进攻。
沿途鼓噪声势,袭击村寨,解放奴婢。
不过两三日,叛军人数就达到了七八千之众。
“麻蛋!”张越听完,忍不住道:“斯巴达克斯起义的东方版?!”
这由不得他不去这样联想。
也由不得他不慎重!
毕竟,他可不想千百年后,历史书上自己变成一个黑脸大反派!
成为阻碍追求自由的敌人!
想到此处,张越立即下令:“速传我将令,命鹰扬旅左右校尉即刻归队,两日后必须来此,此乃将令也!”
“再令,甲渠候各塞即刻进入战备,各塞各烽燧,立刻截断道路,封锁交通,不可令一奴逾越!”
随着他的命令,整个甲渠候及周围塞堡,立刻动员起来。
只用一天时间,汉军各塞便完成了封锁、阻截。
将叛军锁死在了左官渠及其周围五十里地区。
而到第三天,鹰扬旅左右校尉部三千精骑奉命抵达。
张越于是在甲渠候的塞堡下,检阅了这支骑兵,然后率其立刻对封锁圈内的叛军进攻。
叛军,都是些奴婢,哪有什么战斗力?
又被汉军封锁在狭小的区域之中,动腾不得,而鹰扬旅又乃是当世装备、训练和组织最强的骑兵。
在鹰扬旅的三千精骑面前,叛军就像面对草原猛兽雄狮的兔子一样,根本无力抵抗,转瞬之间,便被铁骑碾碎,仓皇撤向左官渠塞。
而张越岂会给他们机会?
挥动大军,一路衔尾追杀,不过半日功夫,便扫清了左官渠外的所有叛军。
又用了一个时辰,就轻而易举的攻入左官渠之中。
叛军于是彻底覆灭,领塌科以下,皆斩杀降服。
而被俘汉家军民千余人,也被解救出来。
只是,仅此一战,整个左官渠及其周围十余村寨、上万亩粟田遭到了毁灭性破坏。
大量村舍房屋被毁,数百汉家移民遇难。
其生产生活财产,也受到了重大损失。
此外,调动大军,动员左右塞堡,亦大大影响了秋收。
这让张越气急不已。
但,在审讯了抓捕的叛军领后,张越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因为,从这些人的供述之中,张越得知了,他们造反前就已经知道造反必死!
因为他们不可能是汉军的对手!
他们造反,最多只能泄、破坏,并葬送自己的性命。
除此之外,什么收获都没有。
然而,他们依然义无反顾,甚至那位名叫塌科的领,还率部战至最后,为汉军铁骑践踏而死。
这种明知必死,却义无反顾的行为。
让张越震怖不已!
“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张越呢喃着这三国乱世之中的名言:“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
他很清楚,这种事情,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
尤其是居延当前特殊的经济正治环境下,大量胡人奴婢的引入,必然导致反抗将不断存在,并一直延续。
正如后世所言——哪里有压迫,哪里便有反抗!
这是不分人种、民族、国家的通性!
纵然是向来被认为温顺的三哥,后世不也有游击队在抗争?
所以,现在摆在张越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加强监管,强化镇压,甚至给奴婢上枷锁、脚铐,将之当成消耗品,以快速消耗他们的生命、健康,让他们在居延活不过半年就劳累而死。
这样,这些奴婢就没有力气反抗,也不可能有反抗的组织出现。
只是……
如此作为,且不说舆论反应和青史之上的评价。
便是良心上也很难过去!
毕竟,这样的行径,几乎等于反人类。
是比夷狄还夷狄的野蛮政策,诸夏君子那里能用?
且夫,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今天居延可以用这种反人类的政策来对付夷狄奴婢,明日子孙后代,未必不能将这些东西用在诸夏苗裔自己身上。
须知,帝国主义者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内残外暴。
在资本家、地主、奴隶主面前,所有人都一律平等。
作为正治家,张越知道,凡事都应该有底线。
这底线不止是对外人的,也是对自己人的。
所以……
“只能给出路了……”张越叹息了一声。
没办法,想要长治久安,便不能一味的高压统治。
正如他所知的那般,一手诗书,一手大棒,才是真理。
当然了,妥协归妥协。
原则和底线,还是要把握好。
任何社会都有秩序,任何人都不能破坏秩序。
特别是这些人,只是汉家买回来的奴婢。
给出路,是诸夏仁义,给了出路还不听话,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