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人会帮他关注,帮他在乎。
他只是一杯一杯的默默饮着杯中的美酒。
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产自大宛,酒色醇红,甜而不瑟,就是稍稍有些上头。
只喝了数杯,他就有些脸色微红。
这让天子见了,顿时笑了起来:“英候可是醉了?”
“臣何醉之有?”张越笑着答道:“只是这太平盛世,陛下圣德,令臣心醉!”
天子闻之,龙颜大悦,道:“此卿之功也!”
“臣不敢居功!”张越连忙拜道:“皆陛下之德,祖宗之福,不过假臣之手而已!”
天子点点头,对这位大将的表现无比满意。
他最怕的就是这位鹰杨将军居功自傲,洋洋自得。
这样的话,就有些难办了。
好在,这位大将,一如当年。
依然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刀与剑!
“朕此番招卿回京,除酬功、议政之外,尚有大任,将交托爱卿!”天子透露出自己的态度:“卿且做好准备!”
“臣随时待命!”张越立刻就跪地拜道:“必不负圣望!”
“善!”天子点点头,道:“那卿在朝这些日子,便兼一下卫尉之职吧!”
“且以鹰杨将军兼卫尉,持节都督北军六校尉!”
“朕会命北军护军使蔡襄等与卿交接政务!”
此语一出,满殿震惊,群臣哗然。
显然,此事天子从未与他人商议,更未透露过任何口风。
当其忽然道出,结果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霍光甚至连拿酒杯的手都有些颤抖,以至于杯中的酒洒了出来。
“怎会如此?为何会这样?”他喃喃自语着:“陛下难道就不怕……”
然而,说什么都没用了。
因为那位鹰杨将军已经顿领诏:“臣谨奉诏!”
于是,霍光千辛万苦,经营了一年多的北军,被那位回朝不过一日的鹰杨将军连客气都没有说一声就轻松拿走了。
若是别人拿走了,他霍光还无所谓。
以其亡兄在军中的威望与人脉,无论是谁担任卫尉,领有北军,都不可能影响到其的谋划。
然而……
鹰杨将军却足可将他的一切计划打乱!
因为,这位鹰杨将军在军中的威望,不比他的亡兄低。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霍光强令自己冷静下来。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他心中想着:“我必须找到这个问题!”
天子老迈,朝野人心思变。
这曾是他的优势。
但如今,却已经变成了他的劣势了。
因为,北军易手!
自当今天子取缔南军,改北军为大汉禁军,总责宫禁、城防、卫戍之职后,北军的权柄就分为三部分。
卫尉监宫禁、城防,但宫廷宿卫却被奉车都尉、驸马都尉所领。
卫戍之职,则由北军护军使,以天子节持之。
现在,张子重以卫尉总领北军,都督六校尉。
换而言之,他已经拿到了除宿卫禁中外的所有权力。
北军大权,落入其手。
枪杆子,被其牢牢攥住。
而这是天子的安排,天子亲自部署之事。
霍光清楚,这个事情当今天子绝对是深思熟虑过后做出的决定。
那么是什么原因呢?
忽然,霍光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旋即他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他能知道,朝臣们也能想到。
天子岂能想不到?
“釜底抽薪啊!”霍光紧紧的攥住了手中的酒樽。
他终于明白了,当今天子,那位他曾侍奉将近二十年的君王,哪怕老朽至斯,也要将权力牢牢握在手里的决心。
他不允许,不许可任何背离其意志与决策的事情生。
于是,他宁可冒风险,也要掌握主动!
张子重总领北军,就是他的宣言与宣告——只要朕没死,你们就得听朕的,就算朕死了,你们也还是听朕的!
“独夫!”霍光咬着牙齿,从嘴唇里轻声吐出这两个字。
他知道,自己恐怕得和一些他从前所厌弃之人合作了。
哪怕,那些人的诉求与他的要求完全背道而驰。
但是……
霍光明白,张子重决不能留在长安。
他若在,一切休矣!
只能利用那些人,将这个家伙尽早的逼回居延。
不然的话……
哪还有他霍光的戏份?
……………………………………
当夜,长安城中,不知道有多少公卿在回家后,在静室里,将家具砸了个稀烂。
“张鹰扬兼卫尉?!!!!”
“这算个什么事?”
“陛下之心也太偏袒了吧?”
而那些名士鸿儒闻讯,更是几乎吐血,在家里绝望的大吼起来。
他们费尽心机的将那鹰杨将军逼回长安,冒着得罪太孙与天子的风险,欲要做那个事情。
图的是什么?
还不是利益二字?
还不就是企图仗势欺人?
但现在,人家一回来,就拿到了这长安城中最锋利的刀剑。
这还怎么玩吗?
人家现在可以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
不要脸皮一点,甚至可以学孔子诛少正卯。
说你是异端,你便是异端,你还没有任何反抗手段!
若是别的事情,此刻已经有人开始打退堂鼓了。
然而,事涉道统,又关乎实实在在的利益与黄金,没有人甘心就此罢手。
“箭在弦上,岂能不?”在短暂的慌乱后,他们立刻就下定了决心:“若此番就此罢手,今后张子重谁人能制?”
“即使是败,吾辈也要试上一试!”
对他们来说,最恐怖的不是被那张子重直接碾压。
而是连打都没有打,就直接跪地投降。
那样的话,张子重在一日,他们便一日不能出头!
况且,他们也并非没有底气和把握。
至少,这一次,他们的声势与力量,前所未有的强大。
就连他们的对手,那位鹰杨将军的身边也有他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