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
“张蚩尤造的曲辕犁,好像是用了什么邪法,邻村的王三便因为用了那曲辕犁,结果患了怪疾……”
在长安城城外的某个小村落,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悄悄的靠近一个正在树下带着孩子玩耍的老妇说道。
“这不可能吧?”老妇人听了,皱起眉头,不是很相信的看着来人:“罗二郎,你从哪里听说的?”
“俺从邻村听说的呀……”那男子斩钉截铁的道:“大娘要是不信……俺也没办法……”
老妇人狐疑的看着来人,这罗二郎是这村中有名的闲汉。
在如今这个只要肯卖力气,不愁找不到活,填不饱肚子的时候,他是村里少数几个依然和过去一般,成天到处溜达,混吃混喝的余子。
连其兄弟都离他离的远远的。
不过,正也因为是这样,他的消息渠道总比其他人来的灵通。
村里人对外界的多数了解,都是通过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从外面带回来的。
所以,老妇人将信将疑。
出于妇女本身的谨慎以及几十年生活的经验,老妇人顾不得辨别真伪,急匆匆的带着孩子赶回家去。
她家自是买不起那价值数千钱的曲辕犁。
但今年春耕的时候,她的两个儿子媳妇,花了一百钱,从本村的五大夫罗生手里租借了一具曲辕犁,又从官府租了一头耕牛协助耕作。
还别说,那曲辕犁与耕牛一用上,家里的七十亩地,只用了三天就耕完了。
那地翻的又深又长,春天播下的粟种和麦种,长的叫人欢喜不已。
这不眼看着就要收获了,亭长说了,今年村里的地,起码也能得四五石粮食一亩。
从前,老妇人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天子圣明,有贤臣辅佐。
但现在,听了罗二郎的话,她难免心慌起来。
没办法,宁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乃是多数似她这般的老妇的处世哲学。
小心谨慎,胆小怯懦,是她们的共同特征。
所以,老妇现在已不管真相如何。
她只想着赶快回家,祭神祈福,好消灾解难。
这也是似她这样的老妇的第一反应。
而罗二郎看着那老妇人,急匆匆的带着孩子回家,他乐呵的笑了一声,从兜里翻出几个五铢钱,在手里转了一圈:“总算是赚回本金了!”
然后,他握着拳头,振奋无比的在心里高呼:“接着,就该是俺财的时候了!”
他想着相熟的人,给他介绍的这个活。
心里面美滋滋的,满是欢喜:“待俺家富贵之后,必要在村中盖一个大房子,就像贾大夫家那样明亮的日字房,再买最好的绸缎,请裁缝做成袍子,穿在身上,必是威风无比!”
畅想着富贵后的美好生活,罗二郎的嘴角忍不住流下口水。
没办法,由不得他不憧憬。
似他这样的人,最喜欢的就是这般来钱的活。
这个活是他相熟的长安人陈宛介绍给他的,而陈宛是长安大游侠陈进的胞弟。
四舍五入,也可以看做是陈进下的活。
这个活很简单,便是叫他去这长安城外的各个村亭,传播一些‘曲辕犁有邪异,用的人会得病、甚至死’这样的话。
每讲给一个人知道,便可以得到一个五铢钱。
只不过呢……
陈宛说了,为防止有人接了活偷懒不去做,也为了保证信誉。
所以,接活前得交保证金。
像他这样的,接了这附近数个村亭的活的人,就要交至少五百钱的保证金。
当然了,只要将那些话,传遍这附近亭里。
那么,保证金就会和酬劳一起退还。
陈宛算了一下,只要自己努力一点,三五天就可以将这个事情做成。
然后就可以拿到起码五百钱的酬劳!
他长兄去年去给官府修渠道,整整一个月,累死累活,扣掉伙食费用后,也才得到不过四百钱的工钱而已!
而他,只要三五天就能赚到这许多!
想到这里,罗二郎顿时美滋滋的翘起嘴唇,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于是,他马不停蹄的在村亭里窜来窜去,找到机会,就与那些老妇人讲他的那些话。
只用了不过三天,他将‘曲辕犁有邪异’的谣言,传遍了左近的十里八乡。
现在,他已不需要主动去找人说了。
妇人们已经自的议论起来。
村亭之间,人们看着那些曲辕犁、粟米、麦子的眼神,都有些怪异了。
虽然还没有人公开的讨论和提议销毁曲辕犁,铲掉麦子与粟米,然而私下里,几乎家家都有过祭神祈福。
罗二郎见到这个情况,于是心满意足,兴高采烈的回转长安,在一间酒肆里,找到了那正与人喝酒说话的陈宛。
“三郎!三郎!”罗二郎将陈宛拉到一边,兴奋的告诉他:“前日三郎叫俺做的事情,俺已经做好了!甲乡那边,现在已是人尽皆知那曲辕犁有邪异,新丰麦种、粟种人吃多了要得病的事情!”
然后他就搓着手,满脸期待的看着陈宛。
陈宛呵呵一笑,对他道:“做得好!二郎!”
“俺听说,那甲乡有千来口人吧!”
“你这三天就赚了一千多钱啊!东市里的掌柜怕也不过如此了!”
说着,陈宛就要叫人去取钱来给罗二郎结算报酬,不过,他忽然想起一个事情,叫住了去取钱的下人,对罗二郎道:“二郎却是要等上一等了……这个事情,毕竟空口无凭,俺得叫人去取证一番……不然,那出钱的贵人若知俺没有查证,便随便给钱,恐怕会叫俺大兄打死俺的!”
罗二郎不疑有他,因这陈宛乃是陈进的胞弟,而那陈进乃是这长安城里有数的大游侠,和其往来的都是身家千万的大贾,千石以上的贵人。
手里的家訾,没有百万,也有几十万。
这等人物,岂会骗他?
罗二郎满口答应:“三郎尽管差人去查证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