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人,能在没有瓦解那河西十几万大军之前,就能对鹰杨将军下手的。
哪怕现在这头猛虎,已经离开了巢穴,来到了长安。
然而,那十几万大军,却依然虎视眈眈在旁窥伺。
虽然,汉家百年,还没有出现过边军叛乱的事情。
但万一呢?
万一那十几万全副武装的百战精锐,举起清君侧的旗号,杀向长安,谁去抵挡,谁又能抵挡?
数十年前,吴楚七国的郡兵叛乱,就差点让长安这边吃不了兜着走了。
若河西边军叛乱……
恐怕就算是周亚夫从坟墓里爬出来,也要无可奈何,仰天长叹了。
刘据却是看着刘旦的脸,气不打一出来。
心里面更是悲愤不已,刘旦的不站队,被他理解为刘旦是在站那鹰杨将军那边——毕竟,天下皆知,燕王旦素来推崇那张子重的术算之道,特别是那珠算之法,燕王旦可是多次公开称颂和推崇的。
刘据又想起前日他入宫之时,老父亲与他说的话。
内心的愤懑更加浓郁。
于是,刘据的情绪难免激动起来,他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太孙刘进,道:“太孙觉得,燕王说的可正确?”
刘进听着,心里叹了口气。
自回京后,见了父亲,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父亲变了。
他已不是当年那个在长安城中,以温文儒雅,随和宽和著称的太子了。
刘进不清楚,自己的父亲到底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但他明白,不能让父亲再这样下去了。
《孝经》说:国有铮臣,不亡其国,父有铮子,不亡其家。
于是,刘进起身拜道:“大人,儿臣以为,燕王所言,或有偏颇,却也不无道理……”
“黄老清净无为之治,儒家垂拱而治,殊途而同归……”
刘据听着,脸色更加难堪了。
内心之中,更是生出了浓浓背叛之感。
在他看来,现在的情况是,老父亲不理解他,兄弟手足也不体谅他,就连养育了十几年的儿子,也不能孝顺他。
加上这一两年来的种种事情,一系列的变化,让他终于绷不住自己的脸,看着刘进,痛声道:“逆子!汝焉敢顶撞孤?!”
刘进一听,顿时蒙了,连忙跪下来,脱帽谢罪,哭着拜道:“大人在上,儿臣岂敢不孝?只是,燕王所言,儿臣以为并无不妥啊……”
“汝还敢顶嘴?”刘据怒了。
在他看来,刘进分明是翅膀硬了,当了太孙,又有了重臣辅佐,重兵在手,于是就有了野心。
这要多托孔安国等人,日日夜夜在他耳畔,身边所说、所言、所劝的话。
“臣闻天无二日,地无二主,今一国而有双储,家上……恕臣等直言,当谨防沙丘之祸啊……”
“臣等闻在河西,士民百姓,皆曰:贤太孙,国家之望也……竟无一人有言家上之德……家上,那英候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而在密诏之事后,孔安国等人建言和劝说的力度,不断加强。
而刘据也陷入了恐慌与危机之中。
自是很难不接受群臣的劝说。
如今,刘进在他面前,竟不帮着他,居然说燕王所言‘不无道理’。
这在刘据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展现野心了。
或许,自己的儿子,如今的太孙,就和孔安国等人所言一般,他已经不想只当太孙了。
他或许不愿意再等了。
已是迫不及待,已是急不可耐!
想着这些,刘据便握着拳头,就欲作。
这时候,一个宦官从殿外走进来,禀报道:“家上、诸位大王、太孙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刘据这才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徒留下在原地面面相觑的刘髆、刘胥、刘旦以及刘进叔侄四目相对。
“太子大兄……脾气怎么变得如此暴躁了?”刘髆悠悠的道。
刘进听着,低下头来,只能给三位王叔磕头拜道:“三位王叔在上,还请勿要将今夜之事外传,以免吾父为外人所误解……”
刘进当然清楚,他的父亲是怎么了?
他又不蠢!
从新丰开始,直至居延,理政视事,接触各方人物,更将他的心智与能力锤炼出来。
所以他清楚,自己的父亲是压力太大,从而心理失衡。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今夜之事,他若帮着老父亲,恐怕才是害了他。
而且更会因为这愚孝而害了自己!
刘髆听着,看着眼前的刘进,叹了口气,道:“太孙殿下无须多说,寡人等明白……”
方才的事情,不止是刘进诧异,他也同样惊惧!
刘据的表现,根本不像认识中的那位过去的太子殿下。
他已经彻底变了。
变得暴躁、多疑、易怒!
这样的太子,若真的登基称帝,掌握了大权。
那么,他的傻儿子岂能讨到好处?
于是,本没有立场的刘髆,如今已经有了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