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玉麟气势汹汹的来到曾国荃和杨岳斌的面前,对着曾国荃就劈头劈脸道:“曾九小儿!你竟然敢下令屠城!信不信彭某现在就斩了你!”
语落之际,他已经将佩剑拔出,点指曾国荃。
杨岳斌一个箭步,挡在了曾国荃身前,道:“雪琴,冷静一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杨厚斋,你还有脸开口!当时你是怎么说的,但是现在呢!你为何不阻止他!”彭玉麟见到杨岳斌,心头怒火更胜。
刚才他在中军帐中,得到自己安插在陆营中密探的消息,获知曾国荃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下令屠城,大吃一惊后心头火气,就带着亲兵急冲冲赶来。
说起来,他怒意如此之盛,除了曾国荃屠城外,杨岳斌的助纣为虐也是重要因素,这个自己的老搭档,最为熟悉自己脾性,竟然瞒着自己让曾国荃得以干出这样伤天害理,惨绝人寰的事情来,真让他心寒。
“雪琴!你听我解释!金陵城中百姓受到发匪蛊惑,全民皆兵对抗皇师,沅甫也是逼不得已!”杨岳斌耐心的道。
“你放屁!”一向斯文的彭玉麟,有雪帅之称,但是现在文雅不存,罕有的暴起粗口来,“这样的鬼话,骗骗三岁小儿尚可,你竟然用此话来诓骗于我!难道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你还要护着曾九这畜生!”
在杨岳斌后面的曾国荃闻言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他是何等人物,围城湘军主帅,手握数万精兵,纵横数省,罕逢敌手。
但是竟然被人当面,呃!隔着一个人骂自己畜生,这是何等的羞辱!
曾国荃的自尊心严重受创,他一把将还想解释的杨岳斌推开,迎上彭玉麟的佩剑,丝毫不惧道:“彭玉麟!别人敬你,称你一声雪帅,但你不要以为自己真的有什么了不起,在曾某眼中你不过是一只疯狗而已!”
“没错!是曾某下令屠城的!这些百姓竟然敢依附发匪,对抗皇师,死有余辜!你去问问其他将士,曾某有没有说错!可有一句虚言!”曾国荃咆哮道,他以前一直都避让着彭玉麟,那是因为那时他杀降,杀民充匪,理亏在先,而且他兄长也屡次告诫他不要和彭玉麟起冲突的缘故。
但是现在,金陵城百姓对抗皇师,他不过是反击而已,但是依旧被彭玉麟如此羞辱,左一句小儿,右一句畜生,喊打喊杀。
这对于位高权重,自视甚高的曾国荃来说,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曾九小儿!他们都是你的部属,当然可以任由你指鹿为马!如果不是你屠杀百姓在先,金陵城中的百姓岂会反击!你现在马上停止这种伤尽天良之举,彭某尚可放你一条生路,否则现在就斩了你!”彭玉麟手中佩剑前伸,已经架在曾国荃的脖子之上。
“你真要杀的就动手!你擅杀有功之臣,曾某倒要看看你如何向朝廷交代!”曾国荃浑不在意,道。
他和太平军血战多年,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险境,眼前的情景如何能震慑得住他,为了剿灭发匪,还天下一个太平,他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雪琴!我们所说句句属实,无论你相信与否,他日自有公论!你又何必急于一时。”杨岳斌握着彭玉麟佩剑剑刃道。
如果此时彭玉麟真要动手杀曾国荃,杨岳斌的手掌第一时间就会被砍成两截,但杨岳斌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真担心彭玉麟此时暴起出手,那样局势真的不可挽回。
别说曾国荃是湘军统帅曾国藩的弟弟,但是此次围攻金陵城湘军的三军主帅的身份,一旦被杀对湘军的打击可想而知,而彭玉麟在湘军水师当中名望甚重,死忠之人极多,就连他也比不上,到时围城湘军必定会分裂。
此时城中百姓抵抗激烈,而且发匪首领开始突围,虽然湘军胜利把握极大,但是一旦湘军自身内讧起来,结果如何就未可知了。
为了大局着想,杨岳斌就算拼掉性命,也要阻止彭玉麟斩杀曾国荃。
剿灭发匪,平定天下,镇压异教,捍卫名教,可是湘军统治层共同的志向,杨岳斌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此时他显得是那样的决然。
彭玉麟看着杨岳斌,又看了看曾国荃,神色阴晴不定,他已经认定曾国荃是个屠夫了,别说百姓根本不可能全民皆兵抵抗湘军,就算真是如此又如何?!那也是百姓!
他从军的目的,就是平定叛乱,让天下恢复太平,让百姓可以安居乐业!
但是此时此刻,自己所在的军队,竟然大肆屠戮百姓,那些原本应该被他们保护的存在!那自己从军干什么!
以往曾国荃杀俘虏,杀少量一心向着发匪的百姓,彭玉麟虽然愤怒,写信要求曾国藩大义灭亲将曾国荃斩杀,以振军纪,但从来没有想过亲自动手。
倒不是他不敢,仅是因为他个人敬重曾国藩,不想亲自将他的弟弟杀掉,破坏双方的关系,但是今日彭玉麟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住,真想将曾国荃碎尸万段,才能泄掉心头之恨。
可是如今杨岳斌也在,而且一副誓死阻拦自己的架势,对于杨岳斌这个老搭档,彭玉麟真的下不了手。
一同出生入死如此多年,双方之间都不知道互相救过多少次命,早就比亲兄弟还要亲,叫彭玉麟这个重感情的义气汉子,如何下得了手。
彭玉麟此时陷入两难的境地,他对曾国荃欲除之而后快,但是对杨岳斌却无论如何都不忍心下手。
而曾国荃则一脸无惧,对于彭玉麟他真的受够了,凭什么你有理没理的都要对我喊打喊杀,难道我曾国荃生出来就是要被你羞辱的吗?
至于对彭玉麟发难,曾国荃倒不是没想过,只是他知道彭玉麟武艺高强,自己虽然身手也不错,但根本就不是对方敌手。
至于让其他人出手,那估计没有几人敢动手,除非是自己的心腹才有几分可能,但此时这个情形,他如何敢让自己心腹动手呢?
别看杨岳斌此时在帮他,如果自己一旦出手对付彭玉麟,杨岳斌估计会马上站在彭玉麟那一边,毕竟他和彭玉麟的关系,比起和自己的关系来要好得多,到时局面绝对只会更糟糕。
所以,曾国荃倒是干脆,依旧站在原地,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心中则对彭玉麟恨之入骨,心中打定主意,以后一旦有机会,定会狠狠的报复回来,让这个疯子死无葬身之地。
一时间,三个人如此僵持着,彭玉麟佩剑架在曾国荃的脖子之上,曾国荃则不闪不避,杨岳斌则握着佩剑,一副坚决担任和事佬的样子。
至于其他人同样如此,彭玉麟的亲兵和曾国藩的亲兵对峙,而杨岳斌的部属,则夹在中间防止双方发生摩擦。
就在如此紧张的气氛当中,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真想不到这里如此热闹,看来我们兄弟二人,来得真是时候啊!”
“雪琴兄,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好脾气,不过王某劝你还是先将剑收起来吧,大家都是自家人,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要弄到刀剑相向呢?”另一道声音附和道。
彭玉麟,杨岳斌和曾国荃三人闻言,眼中闪过惊异之色,向着一个方向看去。
只见两位儒生打扮之人,正被一队湘军押送过来,这两位儒生虽然被刀枪包围着,却一脸的镇定,仿佛丝毫不担心自身安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