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曾国藩仰天嘶吼,神色悲愤莫名,双眸中泪水纵横,埋藏在心底处的悲伤全部涌上心头。
三河镇之战中,世人只知道曾国华是死在太平军手中,但是却罕有人知道此事有满清暗中作梗之故,当年湘军大将李续宾和都兴阿奉命兵分两路,一路北征庐州,一路攻打安庆,当时曾国华随李续宾攻打庐州,途中进攻三河镇之时,遭到太平军围攻,力战而亡。
而曾国藩后来得知都兴阿早就知道太平军的部署,但是却并不提醒,而且见死不救,而原因则是朝廷命令都兴阿保存实力,并且寻机削弱汉臣实力。
曾国葆在围攻天京之时感染瘟疫,请求清廷准许他将统领权让给曾国荃,自己告病归家修养,但是却被清廷拒绝,要求他继续驻守雨花台,最终操劳过度病逝于任上。
两个兄弟都是被清廷的命令害死,曾国藩极其悲痛,不过他却不敢将怒火宣泄于清廷,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把握推翻清廷,一旦鲁莽行事,曾家恐怕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反而要装作浑不知情的样子,当清廷的走狗,为清廷卖命!
曾国藩一直以来,心灵都要承受极其沉重的压力,但是却无法释放,现在终于宣泄出来了。
赵烈文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没有言语。
不知过去多久,曾国藩才缓缓止住哭泣,道:“赵烈文啊!赵烈文!你早就预料到会这样了吧。”
“涤公谬赞!”赵烈文道。
“太平天国那位新天王,真如此让你佩服?”曾国藩问道。
赵烈文笑道:“现在应该是叫天侯才对。”赵烈文道。
“这是为何?”曾国藩疑惑道。
“且听我一一道来。”赵烈文笑道。
然后,赵烈文将他所知的关于洪天的所有事情都一一道出,神色中充满了信任。
“无怪乎你和彭学琴都会倾倒于他脚下,果真非凡之君也!”曾国藩叹道。
赵烈文道:“不然我也不会将推翻满清,寄希望于他身上了。”
“那我现在应该如何做?我们湘军和太平军征战多年,现在突然和手下将士说要投降太平军,恐怕……”曾国藩有些犯难。
“此事不急,需要徐徐图之。”赵烈文道,“我会留在这里辅助于你,对外就言我从天京逃了出来,被你所救。”
曾国藩点头道:“好!”
“报!”就在此时,帐外传来通报声。
曾国藩皱眉,倒不是因为有人打扰,而是他知道此时有人前来通报,定然是极其紧急的事情,因为他为了防止被人偷听他和赵烈文的谈话,特意命人远离军帐,严密看守,不允许无故打扰的。
果然,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到了曾国藩这里。
僧格林沁竟然率部南下,已经到了安徽凤阳府怀远城,那里南望就是淮河了,而且僧格林沁还派人前来,说是得知湘军作战不利,准备南下帮助湘军对付太平军。
曾国藩将目光看向赵烈文道:“原来你来此是为了此事啊!”
“没错!太平军正在和淮军激战,绝不能受到干扰,希望你能阻止僧格林沁南下。”赵烈文道,他听闻刚才的消息,也是吓了一跳。
虽说他早就猜到僧格林沁可能会请求南下,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会这么快,如果自己不是及早过来,恐怕真让僧格林沁得逞了。
曾国藩此时已经有了反叛之心,当下道:“满清真是欺人太甚,真以为我曾涤生可欺吗?”
“此时还不是和满清决裂之时,暂时还需要和它虚以委蛇。”赵烈文道。
“我明白,不过僧格林沁如此嚣张,我倒要让他见识一下我曾某人的厉害。”曾国藩道。
赵烈文微笑点头。
……
安徽凤阳府怀远城,僧格林沁神色阴沉。
这位满清亲王此时心情十分不快,因为他不久前收到了曾国藩的回信,曾国藩在信中以江宁之事尚可控制为由,拒绝了他南下,反而劝他留在中原,继续征剿捻军,不要让捻军重新振作。
这因由是缘于,上年僧格林沁擒杀了捻军盟主张乐行,让捻军大受打击,陷入低迷,否则他也不敢提出调兵南下,也是这个缘故,慈禧和慈安才会认为捻军式微,离平定不远了,让僧格林沁试探曾国藩的态度。
如果曾国藩单单是拒绝也就算了,僧格林沁还探听到,皖南、皖中各地,皆收到曾国藩的命令,让他们严防北方的捻军南下,还说有很多捻军假装城旗兵南下,如果发现这种情况马上攻击。
这不是**裸的挑衅吗?!
僧格林沁认为这是曾国藩因为自己的试探而表示不满,这让他十分不快,你湘军连吃败仗,警告一下还不行了!
不过,僧格林沁还真不敢轻易南下,他可清楚曾国藩的能量,在汉臣当中影响力绝对排在第一位。
如果他和曾国藩闹起矛盾来,不要说南方那些汉臣会和他对抗,就连中原地区原本和他合作无间的那些汉臣战友,恐怕都会生出别样的心思来。
所以,他虽然心中极其不悦,但是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僧格林沁是个大老粗,说好听点就是率直,说难听点的话,就是不够城府,虽然打仗悍勇,但是计谋上并不太精善的。
此时他面上的表情,就丝毫没有克制。
他身旁的属下恒龄见此,当即猜到僧格林沁的想法,道:“曾涤生真是欺人太甚!朝廷不过是试探一下他的忠诚,竟然迁怒于僧王你,而且他如此行径,不就是自恃自己实力强大,想拥兵自重吗?汉臣当真不可靠。”
僧格林沁点头道:“大清的天下还是需要我们旗人来捍卫,曾国藩狼之野心,终有一天会忍不住的,我们要多加小心。”
恒龄道:“是!如果不是他还有些用处,我定斩他于马下,为僧王你泄恨。”
僧格林沁心中更加舒畅了,他对于恒龄十分满意,作战之时勇猛过人,而且还能说会道,自己要多家重用才是。
“暂且就让曾涤生嚣张一时,终有一天他会为自己今日所作所为而悔恨的。”僧格林沁傲然道。
“僧王英明!”恒龄逢迎道。
僧格林沁闻言哈哈大笑,冷冷的遥望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