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和婉婉想去美国过暑假的愿望,泡了汤。
二姐的家父这几年数次病危,这一次终于油尽灯枯,刚报完志愿的几兄妹只好回老家奔丧。
富在深山有远亲,大富大贵了的二姐夫已经没有远亲,但近邻都来了帮忙。就连已经高升了的蔡书记、曾副书记他们都要么派人来送奠仪、花圈,要么亲自来吊唁。
官场上,永远不缺会钻营的人。在众人眼里,黄国庆不过是个走狗屎/运的厨子,但他妻舅一个比一个耀眼,所以市里、县里的头头脑脑才蜂拥而来搞关系。
大哥、二哥是官身,对这种场面乐在其中;三哥、四哥是知晓一点人情世故,但不想应酬就可以不应酬;反倒是李家明有些无可奈何,只好一边操办丧事,一边还得与这些人寒暄一二。
有什么办法?黄家没人,四个女婿一个比一个老实,大哥二哥可以帮着待客,拿主意的人只能是李家明这个半过继的堂弟,总不能让二伯来帮亲家操办丧事吧?
在农村里规矩多,尤其是白喜事,一跪一叩都有规矩和礼仪。李家明来操持这场丧事,本就于理不合,只是黄家实在是没人,这才从权,但其他的程序万万不能不合礼数。黄家是小姓人家,更要办得风光又得体,这也是二伯、父亲再三交待李家明的。
好在李家明兄弟多,自己有八兄弟,还有毛伢他们一帮表兄弟,把事情分解下去,再请懂这些的学礼阿公来当顾问,倒也把场丧礼办得很风光、很得体。
三天四夜的法事,加上头七的回魂法事,李家明在二姐家一呆就是小半个月。回到家里没几天,小妹和满妹的通知书就到了,与预料中的一样,一个是中央美院、一个是北师大,倒是成绩最好的满妹差了北大最低录取线37分。
“哥哥,我还是想补习一年。”
唉,补就补吧,有梦想,总比连梦想都没有更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要是没了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可李家明见满妹情绪很好,觉得很奇怪,一问小妹才知道,她的老冤家张棋考砸了,只考到赣南的一所三本。这就是地域差别,在北平考清华、北大也不容易,但想考一般的重点、名牌却并不难。比如金妹的成绩放在省内,也就是一般性的重点,但在北平参加高考就能上名牌。
这没办法,当初的指标就四个,哪怕张棋是阿姨的亲侄女,也得先照顾着姓李的亲堂妹、姓邓的亲外甥。
家里又出了两个名牌大学生,小小的黄泥坪虽然没有前几次欢呼雀跃,但也是举家欢庆。杀猪宰羊、开祠堂、上坟一样不能少,只是与五年一样,杀的猪、宰的羊都是李家明母舅赶来的。用阿婆数落表哥、表姐的话来说,只怪他们不争气,要不观田戴家、塘湾王家,会不晓得会几高兴来送猪、送羊。
老人家总是对的,哪怕她说太阳从西边出来,李家明也会说在金星上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唯恐天下不乱的婉婉更是会哄人,说表哥、表姐都没出息,还不如她厉害。去年在美国玩,她都不要翻译,表哥、表姐买东西还要请翻译帮忙。
吹了十几年牛皮的满姑姑没在边上,同样唯恐天下不乱的毛崽立即怂恿道:“你厉害,你跟家德母舅、家明母舅样考北大!”
可婉婉比当年的满妹聪明得多,张嘴便道:“我才不考北大,哥哥说北大就是全世界第二流的学堂,我要考就考斯坦福,以后去帮哥哥赚钱钱。”
这就是个财迷,十岁了还跟满妹样,那个把车说成车车,这个则把钱说成是钱钱。
四叔的儿子满伢也不是好东西,见小堂姐开始满嘴跑火车,立即帮着外甥填土。
“婉姐,莫吹牛皮哦!”
“我吹什么牛皮?等我,等我再大一点,能自己洗衣裤了,我就跟哥哥去美国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