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四年二月八日,神一魁带着手下的兵丁来到宁夏的北城外。镇守宁夏的乃是都指挥使王英。王英听说神一魁带兵前来宁夏,立刻吩咐手下的军兵:“来人!给我抬刀备马。”
等王英将手下的军兵全部召集齐了,传下一令:“打开南门!”
身边的亲兵有些不解问道:“将军,这神一魁带兵就在北城外,我们为何打开南门?”
王英微然一笑:“本将军要施一计退敌。”
“请问什么计?”
“空城计。”
“这能退敌吗?”
王英把脸一沉:“休要啰嗦,开城。”
南门打开之后,王英带着手下的官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出了宁夏城。
神一魁到了北城外,望着静悄悄鸦雀无声的城头,心里不住地画魂。他等了好半天,也不见城里有任何动静。
手下兵卒都有些等不及了:“将军,这眼看天就要黑了,要不您就下令攻城吧。”
神一魁点了点头:“既然大家伙都这么说,那就传我的号令,攻城!”
一声令下,神一魁手下的军卒呐喊着攻向城头。这场面实在是壮观。一面是军鼓擂动,喊杀震天,一面是悄无声息,人影皆无。
等到起义军占领了北城,神一魁入了宁夏城,这才发现此地已是一座空城。当然,这空城是相对的。只是没有了官军。
神一魁直接下了一道令:“抢!”
没有了官军的庇护,宁夏城中的商贾富户可是倒了霉了。起义军一见那些门楼高,门头阔的家,直接闯入。如果你老老实实,还是你的便宜。如果你敢扎刺儿,先打你个半身不遂。
神一魁将宁夏城洗劫一空,心中的悲愤之情还是未能得到舒缓。
二月十四日,神一魁带兵攻打庆阳城。这庆阳城城高墙厚,神一魁一时之间没有能攻下来。他考虑再三,决定分兵攻打东关。东关很快被神一魁攻下,之后又攻陷合水,合水知县蒋应昌当天就从县衙后堂住进了县衙大牢。
神一魁所到之处,攻无不取,战无不胜,兵马从原来的不到一千人发展成数万之众,搞得那位陕西总督杨鹤惊恐成疾,不思茶饭。为了清剿神一魁,他不得不把总督府从固原移到甘肃的宁水。
杨鹤将洪承畴招到自己的面前:“彦演,这神一魁势力越来越大,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洪承畴微然一笑:“总督大人,此事包在卑职的身上。我一定会生擒神一魁,带到您的面前。”
杨鹤知道洪承畴的能力不凡,但洪承畴说能生擒神一魁,还是让他不敢相信。
三月初三,洪承畴领兵前往合水。两军对峙,洪承畴却不出战。一连三天,神一魁营门前要战,洪承畴都是紧闭营门,高悬免战。
神一魁派兵攻打洪承畴的营寨多次,都被洪承畴的弓弩手击退。
到了第四条,庆阳来报,神一魁围困的庆阳的军队被张全昌偷袭,几乎全军覆没。神一魁听到这个消息,便有了退兵的打算。
深夜,神一魁带兵悄悄从自己的大营中退了出来,意欲转移。
走至半路,忽听路边一声炮响,紧跟着灯秋火把纷纷燃起,将大道照得通亮。神一魁见对面有一支人马拦路,在这支人马的最前面有一杆大道旗迎风飘摆,上书一个斗大的“杜”字。
来人正是杜文焕。这杜文焕奉了洪承畴之命,在这里埋伏多时了。
杜文焕一见神一魁,不由得白眼珠起红线,血灌瞳仁。“呔!神一魁,拿命来!”说着,杜文焕罩定神一魁当头就是一刀。杜文焕全族被神一元、神一魁兄弟血洗,这个仇杜文焕可是刻到骨头里了。
神一魁见到杜文焕,也是毫不客气,摆枪与杜文焕打在一处。杜文焕也是一员猛将,神一魁一时半刻也拿杜文焕没有办法。
就在此时,神一魁军队的后面乱了起来。洪承畴带着兵杀了上来。
神一魁见形势不妙,不敢恋战,舍了杜文焕,夺路而逃。神一魁还没有跑出三里多地,忽听旁边的山头一声炮响。神一魁的心就是一蹦:“怎么这里还有一支伏兵?”
神一魁仔细观瞧,来人不是别人,乃是自己的杀兄仇人贺虎臣。此时的神一魁,没有心思替兄报仇,他带人又是夺路而逃。
神一魁再往前又过了没多久,前面又有官军拦路,来者乃是在庆阳大败起义军的张全昌。他是接了洪承畴的命令前来堵截神一魁的。
既然逃不了,那就打吧。神一魁挺枪直奔张全昌。
张全昌并非神一魁的对手,他来此的目的就是堵截,而非战败神一魁。故此,张全昌命手下的军兵用弓箭拼命地往神一魁的军队射。
神一魁冲了几次,都未能从张全昌的这里冲出去。再看后面洪承畴、杜文焕、贺虎臣的军队也都杀了上来。
神一魁拔牙一咬:“大不了是个死,老子跟你们拼了。”神一魁一摆手中这条枪,杀向官军。
张全昌见洪承畴等人的军兵也都上来了,便改守为攻,拍马杀了上去。
杜文焕、贺虎臣、张全昌三人一个丁字形把神一魁围在当中。好一个神一魁,一条枪力战杜、贺、张三家总兵,脸上毫无惧色。
神一魁是够勇的,但手下的军兵可没有他这么能打。从逃跑的那刻起,起义军的心就有点散了。不到半个时辰,起义军被官军杀得丢盔弃甲,四处逃命。
神一魁偷眼一看,身边的军兵越来越少。正在此时,有两员将官带兵杀到神一魁的面前,分别抵住了杜文焕、和贺虎臣。
神一魁立刻觉得轻松了不少。他抬眼观瞧,原来是自己的手下张孟金,黄有才。
“魁将军,赶紧走!”张孟金大喊道。
神一魁感激地望着二人,点了点头:“随我来!”
神一魁弃了张全昌,带着手下的军兵向南逃去。张孟金与黄有才不敢恋战,紧跟神一魁而去。
由于神一魁太勇,硬是带着手下杀出了一条血路。神一魁跑着跑着,来到一个山谷。这山谷的谷口非常狭窄,只能容一人走过。神一魁命人用石头将谷口封死,并派人严密把守。
进入山谷,神一魁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抬头仔细观察所在的山谷:“这是个什么所在?”
手下军兵有认得此处的急忙回禀:“启禀将军,这里名叫葫芦峪。”
这山谷好似一个单肚的葫芦,刚才的谷口好像葫芦嘴儿。在葫芦峪的四周都是悬崖峭壁,除了刚才的谷口可以出入,其他地方都无法出入。
神一魁有些发愁了,这可怎么出去啊?神一魁查点了手下的军兵,还剩五千多人。原先自己率领几万人马的时候,声势是多么得浩大。现在自己被困葫芦峪,手下也就这点人了。
神一魁命人埋锅造饭,可是粮食并不多,也就是随身携带的干粮而已。
再说洪承畴带着官军直追到葫芦峪的外面。他查看了一下地形,然后冷笑一声:“神一魁,这一次谅你插翅难逃。来人,把这谷口给我把严了,没有我的将令,谁也不能放出贼兵一人。”
洪承畴一声令下,官军立刻在谷口的外面挖了三道壕沟。
杨鹤听闻张全昌在庆阳打破流贼,洪承畴设下埋伏阵,将神一魁困在了葫芦峪,心中大喜。
“彦演,你此次困住神一魁,可谓首功一件。”
洪承畴脸上略有得色,躬身说道:“总督大人谬赞了。卑职不过是借着陛下的恩德与大人您的虎威,才得以大败流贼。”
杨鹤手捻胡须,哈哈大笑:“彦演过谦了。但不知彦演你打算怎么办?”
洪承畴答道:“卑职已派重兵把守在葫芦峪口,谅神一魁等插翅难飞。流贼粮食不多,只要困上几日,不用我们动手,流贼就会饿死在这葫芦峪。”
杨鹤轻轻摇了摇头:“本督认为不妥。”
洪承畴一愣:“总督大人意下如何?”
杨鹤说道:“本督此次来到陕西,为的就是平定流贼叛乱。你今日杀了一个神一魁,就会有更多的神一魁叛反。本督打算招抚神一魁,这样,其他的流贼就能感受到朝廷招抚的诚意,纷纷纳降。到那时,陕西可定,天下可安。”
洪承畴闻言,心中老大的不高兴。自己虽然没有费三毛七孔之心,九牛二虎之力,那也是挖空了心思,冒着生死的危险,这才把神一魁等给抓住了。现在单凭你一句话,就要饶了他,这怎么行?
洪承畴虽然心里老大得不高兴,但杨鹤作为一省的总督,自己只能服从,不能违背:“但听大人吩咐。”
杨鹤点了点头:“传我的命令,让人给神一魁下书,让他前来纳降。告诉他,如果他愿意投降本督,我答应免了他所有的罪责。”
洪承畴诺诺连声:“遵命!”
洪承畴将杨鹤的意思传达给手下的将佐,这些人都觉得有些心寒:“我们折腾了这么半天,到底是干嘛的?”
其他人也还罢了,杜文焕气得须发皆炸,差点要找杨鹤理论。
洪承畴好生安抚了一下手下的将官,然后自己亲自写了一封书信,命军兵将书信射进了葫芦峪。
再说神一魁,正在葫芦峪内发愁,这要是再被困上几天,就是不被官军打死,自己连同手下的弟兄也都要饿死。
正在此时,一个军兵拿着一支箭来到神一魁的面前:“启禀大王,谷口外射进一支箭。这箭上还绑着一封书信。”
神一魁很是纳闷:“这葫芦峪外有官军密切把守,谁会射进来一封书信,难道是对方有我的亲朋?想要提醒我一番?”
“将信拿来我看。”神一魁展信一观,心中更加狐疑。这书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让神一魁带所有人投降,可赦免造反的罪名。对于神一魁等还可委以重任。
他将信递给自己的手下张孟金、黄有才二人,说道:“这杨鹤想要招安我,你们怎么看?会不会是一计?”
张孟金将书信拿过来仔细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我看不像是一计。你我弟兄都已经被困在葫芦峪之中了。再挨个三五日,我们就会全军覆没,那杨鹤老儿又何必多此一举?”
神一魁犹豫说道:“当初,王左挂也曾经投降杨鹤,最后不是也被洪承畴一刀给杀了吗?”
黄有才仔细看了看这封信,一笑:“这委以重任我觉得不太可能,但招安我等也许是真。”
神一魁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黄有才狡黠地一笑:“那杨鹤是想让此次招降作为一个榜样,让其他起义军的首领看看。只要我等投降,便可既往不咎,两下相安无事。如果杀了我等,恐怕陕西省内再无安宁之日。”
“那接下来,我等该当如何?”
黄有才说道:“我们在此困坐愁城铁定是死,而投降尚有一线生机。不如暂且投降看看,如果万一我们死不了,那也是我等的造化。如果真得死了,我们那是命中注定,怨不得别人。”
神一魁的眼中一亮,他一拍大腿,挺身站起:“那我就听从各位兄弟的意见,投降吧!”
神一魁很快写了一封回书,就用那支射进山谷的箭把回书给射出了山谷。洪承畴手下的军兵捡到书信,立刻呈递给洪承畴。洪承畴一见立刻转乘给总督杨鹤。
杨鹤见信大喜过望:“神一魁投降,陕西从此无忧矣!”
杨鹤命洪承畴把葫芦峪外的三道壕沟填平,随后亲派信使前往葫芦峪与神一魁商谈纳降事宜。经过多次协商,神一魁答应投降。
三月初九,为表诚意神一魁命手下五千军兵脱去盔甲,放下刀枪,并派人将盔甲刀枪用车先拉到官军的大营。
随后,神一魁自缚其绑,带着手下人前往杨鹤的大营投降。
杨鹤则带着洪承畴、杜文焕等一众将领站在营门前,等待神一魁的到来。
当神一魁的队伍来到杨鹤的大营,立刻“噗通”一声跪倒在杨鹤的面前:“罪民神一魁叩见总督大人。”
杨鹤急忙伸双手相掺:“一魁将军,快快请起。将军能够弃暗投明,归顺朝廷,乃朝廷之福,万民之福啊!来人!给神一魁将军松绑。”旁边有小校将神一魁的绑绳松开。
神一魁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物,用双手恭恭敬敬捧到杨鹤的面前:“总督大人,这是保安县县衙的官印,罪民特此奉上。”
杨鹤点了点头,命身边的长侍接过。
神一魁脸现愧色:“多蒙总督大人不弃,愿意不计前嫌,赦免罪民。一魁从此愿肝脑涂地,以报大人。”
杨鹤仰天大笑,他轻拍神一魁的肩头:“希望将军不要辜负了本督的一片心意。”
神一魁偷眼向杨鹤的身后看,不由得心里升起了一股寒意。在杨鹤的背后,洪承畴、杜文焕、贺虎臣、张全昌等,深色各异,有冷笑、愤恨、无奈、不屑等,但没有一个有笑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