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农夫犹饿死(1 / 1)

大新主 拾新 1484 字 2个月前

月夜,天冷。

县衙后的一间屋子外,一带着帽头的男子在敲完门后,听得里面传来稀稀落落的声音,知晓里面之人在穿衣,他只好耐心等待起来。

“县令怎么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的找农监长,而这农监长又是何时来的?”张贵小声的嘀咕着。

虽说这县令在岁旦后,才刚刚调来,但不像前面那几任县令般高高在上,对于下吏却是十分温和。

吱吱一声,门开了,走出来的是一个感觉比他还小的小青年,想起了县令嘱托他来时的郑重模样,张贵收起了轻视之心。

“农监长,县令有请。”

“阁下可知何事?”已临近深夜,王匡皱眉问道。

“这个,在下不知。不过,县令言,与农监长乃是旧识,似有要事相商。”

旧识?

王匡在之前确实差崔良打听过,这长陵县令是从三辅外调派的,刚刚上任不久,至于旧识这一说法,他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既是要事相商,烦请阁下前方带路。”王匡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春天虽至,但严寒依然袭人,尤其肆虐的西北风,让人感觉依然身处寒冬之季节。

县令的书房距离居所并不远,也就一小会的时间。

当小吏将王匡带到后,敲了敲门,门开后,一位熟悉的面孔,勾起了王匡的回忆。

“可是王家六郎当面?”

多么熟悉的声音,王匡一喜,此人正是杜闲。

从新都到长安治下的长陵,杜闲的秩也从六百石升到了八百石,这明显是升官了。

况且作为一县之长,杜闲现在直接向主管长安及其周边的三辅之一,京兆尹直接负责,权利相当大。

“正是匡,一别数月,终在长安见到君子。”

“哈哈,快快进来,屋外比南阳那边的冬天要冷得多。”

“是极!”

杜闲的书房里还生着炉子,这种炉子在王家庄子很常见。

不得不说,里面确实很暖和。

两人相互诉说离别之情,到因为之前共事,即使过了数月,也不显得生疏。王匡还问了他的随从种乐为何不在,听杜闲一说,才知道种乐被杜闲举荐,去了鲁阳县担任贼曹,主兵卫之事。

种乐跟随杜闲多年,如今算是有所得报。

“我昨日见了司直陈崇,才得知六郎也来了长陵。我这次被急诏任免,去了京兆尹府才发现,诸多陵县的长吏皆有履新,想来朝中是打算大手治理一番。”杜闲道。

王匡面有回想:“长陵之疾,如病入膏肓,非猛药不得治,君子当得知。”

“六郎莫长他人威风,你我二人当共同携手!”

“可我仅是农监长,几十石的小吏。”

似乎没有看到杜闲的怨念,王匡摊手道。

……

昨夜与杜闲交谈后,他便匆匆回来,钻入被窝睡去。周边陵县的大换血,使得他心里更加明确了这长陵,包括长安都有一股暴风雨在酝酿。

不过在危机中,也暗藏着机遇……

王匡在早晨是被外面的鸡鸣吵醒的,大汉房屋的隔音效果极差,也不知身后墙头,是哪一户人家养了这么多的公鸡。

甚至他怀疑,莫不是主人故意这么做的?

只为烦躁烦躁这群官吏。等王匡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后,昨夜在仆从房打地铺度过的闵泽也恰好赶来。

陪着王匡去农监的房舍转了一圈,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小郎,难道他们都已经下田了?”闵泽疑惑道,接着他还伸手摸了摸那些人的被窝,摇头道:“看起来不像,应是昨晚未归。”

“这些农监在长陵都是有房一族,哪像我这个农监长一穷二白。”

事实胜于雄辩,但闵泽心里暗暗吐槽,小郎可不是穷,而是财不外露。王家庄子大半年积累的财富,其实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尤其家里的家具,已经成为长安城里的奢侈物品,甚至一度炒到高价。尽管有人争相模仿,但因为有了小郎先前画出的图纸,总能出现新风格,价钱上自然居高不下。

用小郎的话说,这叫引领潮流!

像这样的奇景在王家庄子很多,只不过小郎乐于当个甩手掌柜,只有他们这些亲身经历的人,才会知道家里小郎的聚财能力有多么恐怖。

“先去县寺外看看吧!天这么凉了,宋山应该也快到了。”

闵泽自无不可,二人行至县寺外,街道上已有叫卖声。

小商小贩推着木板车,赶集的,卖早饭的,整个长陵逐渐恢复了生气。

寻了衙门对面的店家,吃了碗在大汉愈见风靡的豆腐脑,王匡还想再来一碗时,忽而看见宋山骑着一匹黑马,和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纵马来到了县寺外,他们身后还跟着几大牛车,上面拉着的都是上好的家具。

路上遇到一些游侠儿,纷纷退让,然后骂骂咧咧说了两句,转过屁股就走了,这些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主。

“宋哥儿这里!”闵泽兴奋的喊道。

宋山带着那群汉子过来见礼。

“这是小郎!”

“拜见小郎。”汉子们纷纷拱手,加上他们虎背熊腰,行礼却如此整齐周到,倒也显得有些滑稽。

王匡感觉自己变成了黑帮老大般,他颔首后,让店家再准备了几碗吃食。

那些手下很自觉的坐在另一桌,留着王匡与庄子的少年坐在另一桌。至于家具,自有奴仆按照门子的指引摆放到王匡的住处。

“长陵这边,我打算以后交给闵泽负责,宋哥儿尽量帮衬一下,多借一些人手。”

二人当即应承,王匡又说了一些细节和注意之处,看了眼慢慢升起的太阳,令宋山和闵泽先去忙,他回到了农监的办公之地。

等到日上三竿后,手底下的几位农监才到齐。

在付姓男子的带领下,几人步行前往那户有争议的家田。

目视田地里瘦的皮包骨的农人,再看看田地边大腹便便的小吏和地主。

大汉的大多数官吏,平生衣食无忧,至多在文书和下吏的诉说中,得知大汉普通百姓的生活,这也导致他们无法贴身的感受到农人的艰辛。

王匡能感受到,实际上,也只有像他这样能和农人打交道的农监可以感受到。

那为何自元始元年设立农监以来,农人的生存依然未有改变。

利益。

毕竟农监之中,九成九的人都是各自势力的利益代言人,有的是地主,有的是豪强,有的官吏,甚至皇族。

他们形成了一个潜在的默契,从一乡,到一县,再到一郡……又有谁,真正的为农人说过话?

大汉的衰败是无可避免,地主和豪族将农人剥削成这样,而没有引起全国性的大骚乱,只能说是幸运,又何尝不是在消耗刘氏皇族在百姓心目中的最后一丝寄托。

只等那最后一根稻草压断,届时,星星之火亦可燎原。

“诸君,吾有一诗,既是对农人的愧疚,也是对身为汉吏的愧疚。”

见左右人皆望向自己,王匡脸上带着阴云和痛惜,遥指不远处辛劳耕作的农人,默默对李绅说了声对不起,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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