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薇娅连呼吸声都下意识的压低了很多，生怕因为自己行为太过异常导致暴露。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洛恩，无声的再次压低帽檐，略微低头。

他拍了拍前者的肩膀，示意她继续带路。

…………

瘸鬼杰瑞是瑞安多地下世界几个黑帮头目中比较年轻的……但别被他的外表欺骗了，这个年仅30的男人从能走路起，就开始跟着自己的父亲接触地下行当的各种肮脏交易，论狡诈恶毒，同年龄的人几乎没人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要不是他在一次火拼中被打断了腿，恐怕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早就开始统一瑞安多地下世界了。

不过，最近他总是右眼皮跳。

瘸鬼将之归咎于自己的情人这两天需求太过旺盛，导致自己没有休息好。

“头儿，老狗也病倒了。”

“老狗……”

瘸鬼眯起眼睛将自己的真实想法隐藏，这是他早死的老爹教给他的：无论何时，作为一个帮派首领都不可以下属面前表现出怯懦或犹豫的一面，否则，那些比豺狼还要贪狼，比鬣狗还要无情的砸碎，会是第一个在他虚弱时，将他吞噬干净的。

外号老狗的家伙，是瘸鬼死去老爹曾经的兄弟，他小时候很也很照顾瘸鬼。不过在他的老爹病死以后，老狗就开始有一些小心思了。瘸鬼派去监视老狗的几个手下告诉他，最近老狗总会屏蔽掉身边的人，秘密与几个来历不明的人私会……他怀疑老狗与那个神神秘秘的‘微笑汤姆’在合谋什么。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是地下世界的事情，往往只需要直觉就够了。

“老规矩，处理掉他。”

“好的，头儿。”

毫不留情，抓住一切机会铲除异己。即使是昨天照顾自己，情感不亚于养父的人，只要被怀疑会威胁到自己，一样会毫不留情的被抹杀……这是瘸鬼的祖爷爷，爷爷，和自己的父亲，用血淋淋的惨痛教训换来的宝贵经验。

等以后瘸鬼有了自己的儿子，也会把这些经验原封不动的传授给他。如果是女儿，他会考虑把那个小天使送去帕洛斯，让她远离这些腌臜事，以一个普通的富家小姐的身份活下去。

“我想那么远的东西干什么……”瘸鬼嗤笑一声，“老子连个像样的女人都没有，就开始想着以后孩子该怎么教育……扯淡。”

“也不尽然。”

突兀响起的陌生声音，让瘸鬼汗毛炸立。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是额角太阳穴处传来的冰冷触感，比他的手更快。

“我是个喜欢讲道理的好人。”洛恩将左轮的击锤扳下，发出清脆的金属机括卡扣声，“我相信，世界这么大，相遇即是缘分。

“所以，接下来。

“我问，你答。

“我满意，你活。

“我不满意，你死。”

洛恩声音平淡，就像在叙述太阳是圆的，是热的，月亮是变幻莫测的，也是冷的这种客观事实。

“明白了吗？”

瘸鬼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声音嘶哑：“好的，先生。”

帮派中摸爬滚打的人或许没什么文化，但是他们有一点中产阶级或富人都不具备的优点，那就是‘毫无底线’的审时度势并做出‘最有利’的选项。

今天，你有枪有钱你是爹，明天你失去权势与力量，这些鬣狗绝对会是第一波反噬主人的野兽……虽然这种毫无忠诚与信义的‘阶级生存准则’令他们几乎不可能脱离固有阶级，但至少能让他们比普通平民活的更滋润，用大卫王的话说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表面上，瘸鬼很老实的逐一回答洛恩提出的问题，但内心却在快速思索自己究竟是被谁‘背叛’了。

作为能在瑞安多下城区生存了4代人近70年的老牌黑帮，瘸鬼没两把刷子，只靠一个死去的老爹，显然是不可能坐稳瘸鬼帮首领的位置。就拿据点来说，瘸鬼帮至少有3个据点，而他平时的行踪都从来都不外泄，当然，除了几个他从小捡来并培养的心腹。

躲在洛恩身后的薇娅，既兴奋又害怕，既憧憬又仿徨。她羡慕洛恩，渴望成为超凡者掌握自己的命运，但也害怕她也会变成这样喜怒无常的冰冷‘怪物’。渴望被社会认同，但也惧怕被世界所排斥。

‘我变成超凡者以后，绝对不会变成这样冰冷的家伙……我会用这种能力来改变生活，掌控自己的命运，但绝不主动伤害别人。’

另一边，瘸鬼杰瑞感觉自己这辈子说的实话加起来都没过去10分钟说得多。

他几乎是一点不差的，将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知道的事情全倒豆子似得交代的清清楚楚……就差把底裤翻出来给这个家伙看了。

倒不是说瘸鬼不想撒谎，而是他保护他成功活到30岁的本能告诉他，一旦撒谎，这个潜入自己住处的可怕家伙一定会立即知道，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开枪干掉他。而他自己干了多少坏事，瘸鬼本人再清楚不过，想要他命的人更是多到数不过来，如果不是那位‘大佬’在幕后保护他，像他这样能被替代的蚂蚁，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所以，当瘸鬼用眼角余光看到洛恩的制式警服与上面的徽章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人是那位‘大佬’派来敲打自己的，如果对方要他死，根本不用这么麻烦。既然如此，那么有些事就没必要撒谎……不听话棋子的下场，他可是亲眼见证过的。

而瘸鬼异常‘老实’的回答，着实出乎卖艺人的意料。

瘸鬼帮的‘走私人口’买卖主要是贩卖高级‘女技师’，因此与最近小范围爆发的恶性瘟疫无关，更与海伦梦境中那个‘实验室’毫无关联，毕竟前者只对年轻靓丽且失踪后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的单身女人感兴趣，后者却是无视‘实验体’社会关系，且收集的‘实验体’是按非常科学的比例组成的，包括孩童和老人。

但他提到的一位叫老狗的帮派干部，似乎在做什么不光彩的人口贩卖‘私活’……这不过他话语中情绪化的表现比较严重，让卖艺人怀疑这件事本身只是帮派内斗的常见伎俩，因而并未放在心上。

当瘸鬼被问及是否知晓任何非法研究组织，或地下研究所时，这个黑帮头目露出了明显的困惑，通过灵能视觉也能确定他没有撒谎。

而当洛恩质疑瘸鬼为什么不治愈自己属下时，这个黑帮头目先是愣了那么一会，随后就放松了身体，嗤笑着告诉洛恩：“大人，这么和你说吧；当卖一只猪只赚1朗，而给一只猪仔治病却要花10朗时，有哪个养殖户会做这种赔本买卖？对我而言，这些打杂的家伙所创造的财富，根本不足以我为他们请医生。

“收获小于付出的买卖，就算是最粗鄙的农妇都不可能去做，更何况我呢？

“大人，你们长久的生活在舒适的上城区，是不会明白下城区的残酷的。

“在这里，有时候，人命甚至不如一块发霉的黑面包……而无论任何时候，那些家伙的贱命都没有几片昂贵的小药片值钱。”

这是极低的社会生产力与区域人口过剩所碰撞产生的宏观层面上的矛盾，并不是一个人，或者一个慈善组织能解决的。

‘我很清楚……我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但我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个现状，也不打算以一人之力去改变。’

洛恩默默的叹息一声，他不打算继续和一个黑帮分子讨论这种上升到哲学层面的社会问题，毕竟他又不是喝醉酒的斯坎迪亚人。让他感兴趣的，是瘸鬼总挂在嘴边的那个连名讳都不敢说出的‘大佬’，他明显将洛恩误认为是那个大佬派来敲打他的。

“每月赚了那么多钱，你都用在哪里了？”洛恩随机应变的将自己塑造为瘸鬼认为的‘大人’，但因为完全不明白这里面的隐晦交易，所以他只能尽量含糊其辞同时用武力威慑，让瘸鬼自己去脑补。

“我没有胡乱挥霍！”

瘸鬼的态度明显变得着急，似乎是‘保护’他的‘大佬’交代给他的事情他没有办好？又或者这家伙中饱私囊？

“帮派赚的每一分钱，除了维持必要的开支外，包括大人给我的活动经费，全部用来……”

突然，洛恩没来由的感觉到小腿传来一阵实质化的刺痛，随后，卖艺人下意识的一个垫步后跳。

紧接着，枪声响起。

一枚远处发射的狙击子弹打到洛恩原本站立的地面处，击碎了地板，石屑纷飞。

洛恩心中警钟大作，几乎是下意识的迅速飞扑到房间的视野死角处，完全没有想过要还击。

‘被跟踪了？还是被埋伏了？’

灵能视觉只能覆盖30公尺内的目标，超出这个范围就是洛恩的盲区……手枪的射击准度也会因为失去灵能视觉的辅助以及受限于武器本身的制造工艺而下降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