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跳关内,李太白仍旧是在昏迷之中,军医仔细地给这位小侯爷把着脉,摇了摇头。
“小侯爷受伤之时已是脱力,之前身上也有着剑伤,能活下来已是不易,此番需要卧床静养,能否醒来要看上天造化。”朱文收起了平日那副温婉模样,眼里似有熊熊火焰跳动。
军医看着三皇子的怒容也不敢多言,继续说着:“相较之下,何公子的伤势倒不严重,老夫已然给他伤口上了药膏,过两三日当是无碍。”
徐照走了进来,“三殿下,门口有一女子求见,说是能医冠军侯伤势。”
三皇子挥了挥衣袖,示意军医继续照料李太白,跟着徐照快步走出了后院。
厅内,一名身穿蓝色棉服,面容秀丽的女子正端坐于椅上。看见女子那清澈的眼神,朱文认出了她是今日耶郎军中那名人质。
女子施了一个万福,“民女见过三皇子。”
“你说你能医好太白?”朱文并不坐下,直接开口问道。
不料女子摇了摇头,“并无医好的把握。”
“那你为何。。”还未说完,那女子就说道:“民女父亲名叫秦祺。”
朱文倒吸了一口凉气,江南医圣秦祺的大名谁人不晓?
但是他又是眯起了双眼,“我如何信你。”
女子又是摇了摇头,“秦榛并无证明自己身份的办法。”
朱文沉吟了半刻,说:“你来后院,我会让军医在旁看着你医治太白,若是有任何不对,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罢,领着秦榛到了后院,秦榛并不理会朱文的威胁,只是快步跟上。
只是想到那双金色眸子里的温柔,秦榛的心里似有鹿撞。
秦榛在床榻旁坐下,看着面色痛苦,眉头紧皱,双眼紧闭的男人,或许叫男孩更好些。
纤葱玉指搭上李太白的手腕,心中微漾,确实很快皱起了眉头。
“他不久前是否还受过一次大伤?”
朱文点点头。
“取银针来。”秦榛有了些许判断。
朱文拦住了去拿银针的军医,“你有几分把握?”
“秦榛只有六分把握,但此时若不行针,只怕冠军侯此生再无望达到剑仙境界。”秦榛看着朱文,眼神里不带一丝杂质。
“我信你。”朱文看着秦榛清澈的眼眸,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把故友性命交托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身上,但他相信自己直觉,也相信那女子的眼神,最重要的是,他不愿李太白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此生武道修为难以更进一步。
秦榛将针袋铺开,把被子掀开,露出了李太白修长的胴体。李太白的身体看上去匀称而修长,没有修习肉身之人那种爆炸性的肌肉,但肌肉线条分明,整个人就像一柄绝世好剑。
秦榛脸庞微红,平素都是帮女子医治还是第一次见到男人赤裸的身躯。定下心神,用银针封住李太白上身的七尺窍穴,手指轻揉李太白的颈侧,感受着李太白心率的变化。
李太白的眉头攥得却是更紧了,秦榛赶忙右手下针护住李太白心脉,左手在李太白太阳穴上轻轻揉搓。怎料李太白突然紧紧攥住自己刚行完针的右手,嘴里轻声呼唤:“晚清,晚清。”
朱文眼神变幻,“三皇子莫要激动,此乃活血之术,小侯爷的症状正在好转。”老军医见朱文面色阴沉,赶忙替秦榛辩解。
秦榛没有理会朱文,也并不急着挣脱,神色如常,继续轻轻揉着李太白的太阳穴。
“晚清,对不起。”李太白仍是嘴里喃喃。
感受到李太白衰弱的心率逐渐变得澎湃,秦榛突然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李太白忽地一口鲜血喷出,原本紧闭的眼睛也是睁开。
朱文见状,直接抽刀架在秦榛玉颈之上。
“谢姑娘救命之恩,阿文,快把刀放下。”苏醒后的李太白看见从自己身上拔下银针的女子和持刀而立的朱文,赶忙制止了朱文。
“侯爷吉人自有天相,民女不过为侯爷行针护住心脉罢了,还请侯爷不要责怪民女冒犯之举。”
秦榛只是红着脸对着李太白微笑,也不理会脖颈上细微的血痕。
李太白才意识到自己攥住了面前这位面若桃花的碧人,慌忙松开了手,看见佳人自己攥得青紫的手腕,连声道歉。
“侯爷不必多礼,侯爷千金之躯于万军中救小女子性命,小女子万死难报。”秦榛的声音细若蚊蝇。
旁边的朱文脸上却是浮现出复杂的神色,他分明记得秦榛跟自己说话时并无如此小女儿之态。“这小子又招惹上一个?”他心里有些妒意,但一想到那京城的顾晚清,心下妒意全消,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李太白。顾晚清和何婉儿就够你头疼了,这秦榛的事要是被知道,那顾晚清怕是要直接跟你拼命了。
“还未请问姑娘芳名。”李太白惊讶于自己在阵中救得那名衣衫褴褛的年轻女子竟生得如此温婉可人。
“小女名为秦榛。”此话一出,李太白更是惊讶。
“令尊可是医圣秦祺?”
“正是家父。”
“难怪姑娘有此回春医术。”
“侯爷过誉,侯爷刚过完针,还是莫要说话了,静静养着便可。过些时日等侯爷内力恢复了些,小女再为侯爷过针。”说罢,在桌上写下药方给老军医。
“请老先生按此方子抓药。”
老军医盯着方子看完后,叹了口气,“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这几日,秦榛每日都来房中喂李太白喝药,朱文和何重焕也不拦着。
李太白倒是推脱了几次,但秦榛执意要亲自服侍,便也不再推脱。
不过半月,李太白的功力已经恢复了个大概。只是秦榛仍是日日坚持要亲自喂他喝药,还不准他下床。李太白心里也明白秦榛对自己的一片深情,但他最终还是下了决心。
“秦姑娘,太白已有婚约,不值得姑娘如此照看。”某天下午,在秦榛又是要扶起李太白喂药时,李太白制止了秦榛。
秦榛的粉嘟嘟的小脸却是泛起红霞,“民女蒲柳之姿,不敢有此奢望。”
李太白不置可否,“秦姑娘一代医圣之女,父女二人皆是对本侯有着救命之恩,过几日本侯便差人护送姑娘回江南。”
“侯爷何必驱逐民女,民女就如此让侯爷心下生厌吗。”
“姑娘何出此言,过几日便要与完颜克在玉门关决战,此地过于凶险,姑娘还是早些离去为好。”
“那侯爷若是再次负伤,可还有人有能力救助?”
李太白沉默不言,秦榛又是开口道:“若是三皇子殿下或是何昉将军身负重伤,军医无法救助又当如何?”
“姑娘还请留下,毕竟冠军侯重伤初愈,还需照看。”朱文和何昉推门而入,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秦榛脸上的红霞更深一分,睫毛扑闪扑闪地看着李太白。
“姑娘不必多言,本王替冠军侯做这个主了。”朱文大手一挥,“命医圣秦祺之女秦榛为北伐随军军医,专门负责照看冠军侯伤势。”
“谢王爷。”秦榛拿过桌上药碗,“药凉了,我去给侯爷重新温一碗。”说罢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朱文和何昉对视一笑,一道剑气划过他们脚尖的地面,两人狼狈而逃。
京城之内,看到从边境飞回的鸽子,顾晚清急迫地取下鸽子腿上的纸卷。在桌面上铺开,这次的文字写的有些多,从李太白一人破千骑到重伤昏迷,顾晚清银牙紧咬。
“你到底是想出风头想的连命都不要了,还是为了你的婉儿姐你什么都愿意给?”
看到后面写到李太白被秦榛救醒,伤势基本痊愈,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下来。可是后面一行和之前字迹不尽相同的小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秦榛日日在李太白房中亲自喂药,朱文命其为随军军医负责照看李太白伤势。”刚想发怒,确实秀眉微微皱了一下。
“三皇子殿下已经把手伸向了天衍阁吗。”她喃喃道。
“还明目张胆地告诉我。”睫毛修长,眸子轮廓与李太白有些许相似的凤目眯起。
修书一封,附在鸽子腿上,看着鸽子向北而飞,嘴角挂起一抹冷笑。
朱文脸上挂着微笑,看着底下那名已然投靠自己的天衍阁密探,那探子双手奉上刚刚送来的信笺。朱文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抹开,脸上的笑意确实有些凝滞。
信笺上短短写着三个字:“杀秦榛。”
看着笔法遒劲不似女子手书的字体,朱文明白,这是顾晚清给他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