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秦烨见到田不易驾驭那道赤红之芒,径直落向峰顶气势磅礴之宫殿。他则是在通天峰常箭带领之下,往那不远处洁白平整的广场降下,而后落在淡淡云雾飘渺的白玉之石上面。
青云门规矩繁多,御剑直落青云观,乃是唯有首座等师门长辈才有的资格,其他小辈子弟,须得从大殿之下步行而上,以示尊敬。
“师弟,此处便是‘云海’广场。”常箭说道,“你是自行前往青云观上‘玉清殿’呢,还是我带你前去?”
通天峰顶,青云观主殿“玉清殿”虽远,但此去别无其他路径变换处,秦烨想了想,便郑重拜别常箭,谢过其领路之谊,独自一人踩着云海地面,且看且行而往峰顶走去。
通天峰不愧为青云门掌教一脉,其气度威仪,远胜清静的大竹峰,置身其间,便能感受到名门大派的仙家威严。青云门有“六景”奇观,闻名于外,叫别派修士多有憧憬艳羡,只通天峰便占了“云海”、“虹桥”、“翠坪”三处之多,足见其地杰人灵。
此时秦烨站立在“云海”广场,脚下皆是整洁汉白玉铺就而成,亮光闪闪,一眼看过去让人生出渺小的心思来。另有白云如雾,飘渺而来,却都只在脚下弥散。
广场上摆放的九个大鼎,隔得近了,越发见其古朴端庄。鼎内燃着异香,袅袅青烟凝而不散,其味清淡,嗅时有宁神静气之功。秦烨啧啧称奇,暗道这青云山,果真财大气粗,丰饶富裕,更兼风景迷人,几如仙境一般了。
作为青云门下弟子,秦烨深感骄傲自豪的同时,也为自己身无分文,甚至还倒欠十两纹银,拉低门中弟子门人经济水准而倍感惭愧。不由想到,若是那天青云门能将分例下放到每位弟子身上,自己应该便不会这般窘迫了吧?
如此胡乱想着,不知觉间迈步而行,便走到广场尽头,却是一片朦胧云气之处。云气里边,有一道闪耀光华之物,异象不断。隐约之中,还有细细的水流声音传开,其中间杂着某种沉闷、奇怪的声响。秦烨听着那异响,心中生疑,只觉其沉闷如雷,亦且带着种亘古蛮荒之意味,叫他不禁好奇究竟是何物发出如此声响?
继续前行。
忽地云气消散,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广场的尽头,却是一座气势磅礴的石桥,也无桥墩,横空而起,一头从广场这边起始,另一头却如巨龙腾空一般直入云气里去了。只见阳光照耀那细细的流水,整座桥顿时散发七彩的光芒,如同天际长虹,绚丽多彩,叫人看得目瞪口呆,为此景观之瑰丽而结舌!
上了桥,秦烨才看到两道水流自桥面两侧流淌而过,阳光透过云彩,又经水流折射,方才照出彩虹的绚丽来。他不禁心中赞叹,也不知当初青云门的先辈们,究竟是何等胸怀丘壑,才能造出这样的景观来。
继续前行,很快便穿过云气,到了石桥正中,竟走出了云海。放眼四顾,只见湛蓝透明的苍穹,如倒悬之海扣在头顶;身边云雾缭绕,云海茫茫,一眼看过去,让人心中为之一宽。不过秦烨早在御空之时,便见过更加浩渺苍茫的天地,此时倒也能够接受。
忽然,先前那个声响再度传来。
秦烨听那异响,越发地近了,便加快脚步。到此之时,通天峰上青云观的主殿“玉清殿”,已然清晰可见。其正坐落于云气环绕的山顶,殿宇雄浑,气势磅礴,当中一个金色牌匾,上书“玉清殿”三字。时有飞鹤长鸣而过,直如仙家福地一样,让人心中敬仰。
下了虹桥,便至一处碧波深潭。水潭碧绿,平静如境,将一遭景致都映在其中,仿若画卷一般。秦烨自修行“水行诀”以来,便自与水亲近,亦且有“木行诀”之灵气,渐生亲切自然之意。此时站在那水潭边,秦烨隐约感觉到一种威压,仿佛在那碧波潭中,有着让他期待之物。
那水潭深处,忽然响起一声咆哮,沉闷如若远在天边的闷雷,却不断在靠近着。细听之下,竟正是先前的怪声。紧接着,宁静水潭中心起了一道巨大漩涡,而后潭中泛起巨浪,一个庞大的身影伴着浪花飞跃而出,水花漫天扑面而来!
秦烨一双眼睛瞪大滚圆,震惊之下,连躲避也一时忘却,怔怔地看着那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那庞然大物身高五丈开外,龙首狮身,浑身长满鳞甲,巨目阔口,两根锋利的獠牙在阳光下闪烁寒光。
“哗啦!”
水流兜头浇下,将秦烨淋了个通透。
秦烨仍是没有多大反应,他想起与师兄们闲谈之时提到的消息,再对应眼前巨兽形体,猜出它的来历,口中轻轻地吐出一个名字:“水麒麟!”
早先他便知道通天峰上有一只镇山灵兽,被师门长辈尊称为“灵尊”,在青云门已经有千余年时光,乃是一只洪荒异种、远古荒兽水麒麟!不想今日竟见到它的真身,看看那密集而充满光泽的鳞甲,那粗壮四肢连接的锋利指爪,以及阔口之中伸出嘴巴的森然獠牙,如此真切而震撼人心!
当然,最能震撼秦烨的,其实是眼前庞然大物身躯之中,那磅礴的水属性灵力,与秦烨修行之水行诀同根同源,却比他来得更加沉渊如海!他几乎能想象如此灵力爆发之下,会引来何等惊涛骇浪!
“灵尊!”
久久,秦烨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单手竖掌行礼,恭敬地尊称一声。而后真元运转,身上被浸透的水渍,竟似有灵那般向着他手掌凝聚,而后便成了一团清亮之水跌落地上,秦烨周身再度变得干燥起来。
水麒麟自也看到眼前的小不点,大眼之中似有好奇与欣喜,尤其见到秦烨一手控水之术,虽比不得它,却叫它百无聊奈之下有了些许感兴趣之意。当即口里咕噜低沉地发出一声,也没见它动作,便有一股水流自水潭中而起,往他身上浇过来。
秦烨一愣,不解水麒麟此举之意,仍由那水流再度把自己浇透,而后再度将周身水渍牵引成一团水流,丢弃在地上。水麒麟呼噜一声,哗啦地再度招起两道巨大水流冲刷而来。秦烨无奈之余,心中也有些懊恼,只见他手诀变换,竟是双手一引,将那两道水流凝合为一,如数奉还给身躯庞大的水麒麟!
也亏得无知者无畏,亦或者来自于秦烨的某种奇怪本能,他竟对这狰狞可怖、凶威赫赫的巨兽并不畏怯,反而敢于“反击”。水麒麟没有避让,被巨大的水流浇了满身,轻轻甩了甩头,便把鬃毛上的水珠洒落。它像是被引起了兴致,如若颇为欢喜一般,庞大的身躯猛地原地跳了几下,发出“嘭嘭”的沉闷声响,大眼里流露出好玩之意,又抛出一道水流过来同他玩耍。
秦烨表情古怪,只觉这青云门镇山神兽,怎么感觉脾性跟大竹峰上某个黄毛家伙差不多,如此幼稚而喜欢玩闹?照例将流水返还回去,水麒麟本就是天生水属性异兽,流水于它便如手足一般,被浇透周身毫不生气,反倒越发欢快,两个一大一小,竟是这般玩耍起来。
试想青云门众人,对水麒麟这位师门“前辈”,护卫青云山上千年的灵尊,尊敬都来不及,岂敢有半点逾越之举?它信守承诺在此呆了千年,其实也无聊了千年,因为没有那个青云门中传人,敢于与它玩闹,久而久之,便似这般无聊举动,对它竟也颇为有趣了。
“老七!”
直到玉清殿前,一个声音传来,让秦烨身形一定,再度被水麒麟的水流浇透,他才猛地想起此行目的。连忙驱散身上水渍,恭敬向它行了一礼,道:“灵尊,弟子还有要是,今天就不陪你玩了,下回有空再来找你吧!”
灵尊活了上千年,自是灵智不凡。听了秦烨之言,又抬起硕大脑袋望向玉清殿前另一个气息有些熟悉的小不点,不悦地打了个一个响鼻,扭头走了几步,便自趴在水潭边上睡觉,不再理会于他。
秦烨点点头,认真看了它一眼,心中想道:“虽然道行高些,但其实跟大黄差不多,玩几下水就满足了,也挺好伺候的。”而后快速登上石阶,行至一矮胖之人与一壮汉身前,恭敬行礼道:“师父、大师兄!”
宋大仁今日再度下山采办,秦烨没跟着去,先前还疑惑怎地这般久都没有回山,不想竟是在玉清殿前见到了他。当即疑惑地看向宋大仁,宋大仁轻轻摇头,示意此地不是随便说话之处。
田不易皱眉道:“怎么过来得这么慢?”
秦烨脸上堆笑:“师父道法通玄,御空飞行远甚弟子之上,弟子当然过来得慢些!”田不易瞪眼看他,怒道:“那我怎么刚落地,便也见你到了云海?”秦烨意外,倒没想到田不易居然一直关注着他,忙笑嘻嘻地补救:“师父果然明察秋毫,弟子不过是一路贪看风景,忘了时间,胆大妄为想要欺瞒,不成想便叫师父一眼看穿,弟子拜服!”
田不易失笑,竟有一种“骂不是,不骂也不是”之感。想起方才所见,正色告诫道:“灵尊乃是我派青叶祖师收服的上古异兽‘水麒麟’,当年降妖除魔也是出过大力的。想来应是你修习了‘水行法’,叫它生出好感,才与你亲近。不过你还是不要离它太近,毕竟乃是兽类,若是起了性子咬你一口,你看它那嘴、那牙,觉得自己能吃得消吗?”
正言说之际,三人猛地听见身后一阵巨大响动,扭头便看见石阶水潭里涌起一股三人合抱粗细的巨大水柱,朝着他们直冲而下!